叶玄点起床头一盏蒙着轻纱的烛灯,柔光映染之下,残影抱着软枕,惬意地伏于暖榻,鼻息悠长绵密。臀上淡淡隆起的鞭痕仍隐约可见。叶玄瞧着解气,又不免有些心疼,探手极轻柔的抚过,口中却刻薄讽道:“干嘛总招惹青儿,喜欢挨打,找小蛾不就成了。”
“谁喜欢挨打了?”残影扭过头,不忿道。“我就看不得她不悲不喜的模样,非要挤出些表情不可。”
“哼,你总能成功。”叶玄寻了条最长的鞭痕,手指深深按了下去。
“嘶……我也逗笑过她,不是吗?”
“就为这?”叶玄疑道。
“也不是。总觉得她不喜欢我。”残影语中透出极少见的酸楚。
“她若全不在意,你根本惹不怒她。”叶玄替青儿开解。
“嗯。”残影不置可否。“你怎会来,出什么事了吗?”
叶玄闻言,神情严肃了些:“四层接了委托,杀陈丰。”
“啊?知道是谁吗?”残影惊讶,翻身跪起,顺手将棉被裹在身上。
“不知道,也懒得管。我只不想你卷入太复杂的事情,要死让佣兵去死。任务做了吗?”叶玄问道。
“要没做呢?不让我去了?”残影有些委屈,她一贯对叶玄的胆小不以为然。
“应了你的事,估计是赖不掉。原想陪着你去。听你这口气,是办完了?”叶玄淡淡道。
残影心头微动,口中仍忍不住讥讽:“哼,这趟若带着你,准成不了。”
叶玄不回话,也不生气。任务已毕,残影无事,他心便安了。
“陈丰的事,还没安排吧?”残影猜出以叶玄心性,定是刚知道此事就立即赶过来了。
“还没。限时一月,团长大人您定夺吧,卑职就不僭越了。”叶玄懒散说笑着。
“这银子也忒好赚了些。陈丰一死,陈启的六万两就算成了。杀陈丰收多少?”残影赤身裹着棉被,顾盼间却已是一副“团长”的神色,照她口吻,陈丰似已是个死人。
“一万两,我可没你能骗。”叶玄不太满意她问话的语气,不呛上一句,感觉自己像个部属。
“哼,家里的钱,一半都是我‘骗’来的。也不见你对我如何好了。”前半句倒并非虚假,莫问佣兵团赚的银子,比城主府的财税盈余加上“夜宫”其他私产的净利总和还略高些。佣兵团最初由叶玄所创,残影接掌后的数十年间,莫问之名响彻南北,近几年甚至有了来自“西域”的委托。
“身子都给了你,还要对你如何好法?”叶玄佯怒道。
残影翻了个白眼,并未接话,继续念叨起莫问塔的事:“我们接这杀陈丰的活儿,不太妥吧?”像问叶玄,又似自言自语。
“若你不是团长,只是个负责接待的女官,道理上你不该知道另一个任务。我们便是接了十个杀陈丰的委托,只要杀他一次就不算背信。更何况这两个任务还不一样。”叶玄开解道。
“这个我懂,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残影悠悠地说。
“你这样的人,居然能管佣兵团,也真奇了。”叶玄揶揄道。其实他也清楚,残影做得好,绝非全凭机敏狡黠,她是真心好奇雇主的故事,也是真心钦慕佣兵这行当。她会欺负陈启这等不懂行情的初哥,却不肯撮合“必死无疑的任务”和“生无可恋的刺客”。叶玄不同,他只要钱!
残影没有接话,望着烛灯怔怔有些出神。
“事已了,明日回吧。”叶玄说道。
“来都来了,不顺道把任务做了?能省八千两呢。”残影淡淡道。
“就是不愿涉险,才做‘中间人’的。你安排吧。”叶玄是个很惜命的财迷。
“一月之期还早。我们玩儿几天,成吗?”残影乞怜地望着叶玄,一副“主人我就说说,一切全您做主”的小奴模样。
叶玄不会被这假象欺骗,他知若要拒绝,至少还得对后面几十个理由说不,如果不是上百个。“明日去驿馆,发个信给青儿。”他不想这般辛苦,直接妥协了。
残影喜笑颜开,搂住叶玄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啜了一口。
残影拔出深陷墙板的竹签,随手将带出的灰屑在被上抹了,张口撸下一颗,余下一枚喂给叶玄,旋即听到一阵比焦糖碎裂更为沉闷的声响。
“楂核是苦的,你干嘛嚼了?”
“太甜了,混一下。”叶玄第一次吃糖,是五十九岁。直至今日,他忍受甜味的能力依旧很差。
随口吐出两枚楂核后,残影披了薄衫下床,拉动绳铃唤来小二,命他灌满浴桶,又要了宵夜,后撕下一小角金叶打赏。小二双手接过,欢喜地去了。
流亡日记-节选(4)
出航前,我命令女奴们去抓些蛇养在船上,她们居然说想留在这个岛上!
想?这些贱种居然敢在我面前说“想”!而且听语气她们明显是商量过的,这还得了,必须狠狠地惩罚!既然不能都打坏,只好把带头说话的那个打得皮开肉绽。剩下六个拖着那只血葫芦,乖乖上了船。
气氛好像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