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蓝星,初听这段前奏,人们只觉得是一段很好听的弦乐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们眼里只看到了那位湖畔旁倚着栏杆顾影自怜的佳人。
林夏站在水边,月光映照出她的倒影,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天上的月亮,最终还是收回手,低头看向了水中月——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镜头切换到了水中的弯月,微微荡漾的水波更显得月色冷冽,佳人孤影伶仃。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在林夏唱歌时,前奏的弦乐已经退场了,只有孤零零的吉他在陪着她,音色温暖的吉他此时也徒留忧伤。
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唱了两句,屏幕前的陈楚悦就感觉自己能被硬控半小时。
这词也太惊艳了吧?
一轮弯月,还惨白,本来这画面感已经够惨了,再加上林夏这个表演和央台的舞台设计,思念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
还有这个“霜”字,分明是一个很老派的字眼,似乎只会存在古诗词里,现在用在这里未免太合适,也太美了。
能把照下来的月光看成冰冷的霜雪,这心得冷成什么样啊?
随着几声干净的古筝,镜头转换到舞台的另一侧的阁楼之上,合唱的任秋同样现在窗前的栏杆,抬头遥望如钩的月色。
他背后是一片雨幕,烛光微颤: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他的声音里同样透着寂寥的思念,在歌声里传达感情,这是他最擅长的唱法。
无论是央视的舞台布景、还是他们唱出来的词曲,都透着一种美,对这种典型的中式相思,听众理解起来毫无障碍,一下就能带入进去。
他们就这样站在舞台两端合唱: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这是典型的古诗词写法,明面上写得是花,但其实是人。
吉他、弦乐、琵琶、古筝……所有的乐器在五声音阶里完美地融合起来,共同组成了这份萧瑟的离愁。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唱到这一句时,他们有意地把“断”字延绵拉长了一下。
听到这个被拉长的“断”字陈楚悦一下就意识到,这歌词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这分明就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相见欢》!
在幽居汴京的某个晚上,已经破国的南唐后主无言独上西楼,看着如钩月色,满眼只有只有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他想着故国,思绪油然而生。
这首词的下阕就是鼎鼎大名的千古断肠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丝”可以剪断,可以理清,但“思”却不会,抽刀断水水更流,愁绪只会延绵不绝,没办法停下。
这里的“影子剪不断”和李煜这首词的巧思如出一辙!
唱到这里,热闹的乐器合奏渐收,只留下林夏一个人的独唱: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她的这一句独唱,尤其是唱到“双”这个字的时候,加了一点破碎感的细微颤音,听得陈楚悦心都碎了。
这一句之后,古筝的独奏响起,给整首歌带来了独属于中国风的古典美感。
间奏时,他们两人都动了起来,方向却恰恰相反,林夏离开了伤心的湖面,回到了房间。
光影也在渐渐变换,弯月变成了满月,加上了一些落花特效。
林夏伸手,接住了飘进来的落花,继续开口唱: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镜头切了林夏这边的近景,她的眼神看着窗外:
“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此时来到水边的是任秋,他背后的雨幕已停,水中映出了满月——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因为这首歌的节奏很慢,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都会有一个长音,林夏就在他唱的这个长音上以稍快的节奏加着和声:“……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
这个唱法叫轮唱,差不多就是人工造回声的感觉,此起彼伏的,变化更多一些,并不是传统的齐唱。
因为林夏的时间线比任秋慢,第三句的间隙她就直接吟唱,等到最后赶那一句合唱“呼啸沧桑……”
她唱的这几句都不是原调,而是刻意做了变调,更像是在间隙里发出质问,这天下兴亡,谁的江山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是谁家天下,兴亡不都是百姓受苦吗?
唱完这一句,林夏提高声音,这次是她来主唱,任秋和声:“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任秋也以同样的方式,压低声音和声,他没有唱变调,而是以相似的旋律,在模仿和追随:“……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再一次合唱副歌时,这次是任秋在湖边独唱那一句“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结尾升调合唱,古筝和弦乐把气氛推向了最高潮,这一遍的听感不会是简单的重复,而是感情最后的大爆发。
巴乌的声音,类似悠扬的葫芦丝,在月光下悠悠地吹响。
即使最后共同完成了波澜壮阔的合唱,他们也不能相见,而是独自在舞台两端消化着离愁。
镜头从两端的人物慢慢向中心移动,经过满地的落花,定格在水中波光粼粼的满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