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人已经到了,你们该走了。”
在季觉家门外,一辆毫无特征的黑色轿车缓缓停稳。
林叔从车上走下来,看到陈玉帛,终于松了口气,最后望向季觉和北山区的众人时,便好像明白了什么,感激一笑,躬身行礼。
双方没有任何的接触,甚至连句话都没有。
就此擦肩而过,开往了不同的方向。
就此远去。
只是,在安全局的车上……当送完童画回家离去之后,闻雯便再忍不住,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撕心裂肺。
肺腑发出了空洞而撕裂的回音。
血色从五指之间沁出,未曾落地,就迅速固化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结晶。
咔!方向盘在收缩的五指之间,浮现裂隙。
在副驾驶上,老张好像早已经见怪不怪。
下车将车推到了路边之后,打开了后备箱,找出了一个铁盒子之后,取出了里面出厂时就填装完毕的气动注射器。
对准了她的脖颈,药剂瞬间泵入,为她带来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最后,老张才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
涡之一道的纯粹生机显现,焕发出莹莹的白光,流转,弥补着躯壳的陈年旧创,只可惜,只能徒劳的修补,无法除却那一道仿佛利刃一般死死钉在心脏上的灵质阴影。
那便是天人所留下的创伤。
等她的状况终于稳定些许之后,老张才松开了手,将注射器随意的揉成一团碎片,丢到了旁边:“自己身体有伤,就别贸然动用密涅瓦的超拔赐福了,真这么不怕死么?”
“不放心嘛。”
闻雯靠在椅子上,苍白的面孔之上还带着血液,只是自嘲一笑:“反正自寻死路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天人的绝罚之下还能活着,苟延残喘,已经是侥天之幸了。你最好对自己的状况上心一点。”
老张松开了手,五指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伤口,灵质涌上去,便嗤嗤作响。
只是灵质的接触,便带来了那一道阴影的侵染和反击。他晃了晃手掌,转眼间,褪去了一层皮,然后又是一层,再一层。
四次褪生过后,消失无踪。
“天人留下的创伤,只有天人才能复原,你再这么原地踏步的话,状况只会越来越严重。”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的严肃:“龙之一道虽然区别于圣贤,稍显残虐暴戾,但好歹也是上善正统,何必如此抵触?”
“算了吧。”
闻雯疲惫一叹,“我做天选者,不是为了毁掉什么东西,也不想为了自己活命,再缔造什么天灾了。
死了的话,就一了百了,闻家遗传的恶孽,就到我为止吧。”
老张摇头轻叹:“闻正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看不起自己,恐怕睡着了也会气醒吧?”
“那种狗屎,管他去死!”
闻雯毫不客气的抬起手,向着窗外的夜空,比出了一个中指。
夜空静谧,忍辱无声。
只有一线星光悲愤闪烁。
“他妈的,他妈的!”
同样的夜空之下,另一间办公室,在雪茄的焚烧里,烟雾缭绕,赶来的参会者早已经青筋崩起,难以克制盛怒。
“玉成也死了,小周也躺在医院里,没了腿,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那帮狗日的,我要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杀完!”
满面刺青的天选者快要无法克制暴戾,眼瞳猩红:“都是陈行舟那个狗东西!哪里不死死在我们门前,我看他就是故意演我们的!是他在害你啊,兴哥,你不能让他骗了!”
“够了,闭嘴!”
桌子对面另一个枯瘦的男人抬起了眼睛,眼瞳之中一片惨白,迸射烈光:“兴哥还没说话,这里有你放屁的地方么!”
诸多白鹿天选者的气息交织在一处,整个办公室内早已经化为了足以令常人惊恐晕厥的魔境,可唯有正中的地方,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气息胆敢靠近三尺之内。
如同癫狂的走兽不敢触犯怪物的威严。
雷耀兴垂眸,惊心动魄的凌厉气息自他身上显现一瞬,旋即,又缓缓消散:“这里面的事情,或许和陈行舟脱不了干系,但今晚的事情,却不是演的。”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一切。
猝不及防。
可自始至终,陈行舟都无法骗过他的感知。
那一颗跨越了数千米,从背后射进心脏的子弹,一直到命中目标之前,他竟然毫无察觉——换而言之,倘若子弹的目标是他的话,他绝对躲不过。
而陈行舟,甚至不是天选者。
除了几件聊胜于无的炼金作品之外,毫无依仗。
子弹在一瞬间,便摧毁了他的心脏,毒素蔓延,溶解内脏,腐蚀神经,甚至,足以污染灵魂。
就在他的眼前,陈行舟倒在血泊之中,迅速的失去一切声息。
即便是被当场涡系的天选者抢救,也无济于事。
现在都还没能出急救室。
甚至,在那一瞬间,只要雷耀兴愿意的话,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掐灭陈行舟最后的那一线生机。
之所以没有动手,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活过来,或者,保存下大脑和记忆,供心枢一系的天选者搜索读取罢了。
给陈行舟做脏活儿的白条帮已经灰飞烟灭,而剩下的部众早在陈行舟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就开始内讧,曾经的头马连夜来投,此刻还在楼下乖乖的跪着等雷耀兴的接见。剩下的,只剩下寥寥几个心腹,如今也处于混乱里。
他曾经缔造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随着他的重创。
不攻自溃。
“派人去济慈医院盯着。”
雷耀兴面无表情的吩咐:“如果死了,那就一了百了,如果活下来……那就处理干净。还有他弟弟那里,安排人手看着,不要妄动。”
“兴少。”
老者的面色凝重:“这时候赶尽杀绝的话,叔伯们恐怕……”
“就算我不赶尽杀绝,难道他们就会为我站台么?!”
雷耀兴勃然大怒,面前的桌子之上浮现裂痕:“搞清楚,现在已经没有讲数的可能性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
“七少那里……”有人迟疑的发问。
原本和雷耀兴站在一条船上的老七,如今竟然在暗地里也开始联络起叔伯们了,要正本清源,清算罪孽……
雷耀兴笑了起来:“嘿,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不止是老七,还有老九,小十一。
更不要提其他原本对雷武业忠心耿耿的大佬们,走私禁药的口水坤、暗中掌管崖城所有赌场和字花档的金牙豹,洗干净自以为是上岸了的船城仔……
“那就打,打吧!”
雷耀兴挥手,下达了令野兽们陷入癫狂的命令,“打到他们输,打到他们服,打到他们死!说来说去讲那么多,话事人,还不是最硬最强的来当?
荒集的主理,我要他们跪着求我来做!”
不愿意跪的,那就死吧!
“妈的,日子过这么好?”
同样的夜幕之下,季觉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本两肋插刀的热心瞬间冷的透彻,下意识的想要向着陈玉帛抱拳走人:“我仔细想了一下,多行不义必自毙,出来混的总归是要还的。
既然死到临头了,那你还是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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