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天只是来接引凌冲与张亦如二人,对癞仙遗宝并无贪得之念。沈朝阳与程素衣却是一个关系自身成道之基,另一个的师傅需用宝物渡过劫数,由不得二人不全力戒备。只等秦钧与高玉莲取了有缘之宝回来,若是有那不开眼的意欲强夺,必定以雷霆手段将之诛杀,也免去许多麻烦。
叶向天陡然举首望天,沉声道:“莫孤月到了!”是时本是群星辉耀,寂月无声,忽的星光喑哑,天幕阴沉。沈朝阳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不过数息之间,周天群星齐放光华,如九天日升,照耀穹天。
凌冲仰望星空,见群星此呼彼应,时隐时现,也不禁心生欢喜之意,面上微微露出笑容。张亦如冷冷瞧他一眼,说道:“欢喜甚么?这分明是星宿魔宗修炼周天星光秘法的高手,引动群星星力潮汐,给我们正道众人一个下马威呢!”
沈朝阳冷冷道:“邪魔外道已然欺上头来,两位道友还要暗留手段不成?”张口一吐,喷出一枚紫金元丹。正是他苦修百年方得成就的一粒混元龙虎剑符金丹。这枚金丹是沈朝阳以正一道秘传符箓之法,辅以龙虎浑天伏魔剑法所炼,乃是他周身法力汇聚,亦是毕生道基之所寄。
这枚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一出,立时释放无边金光祥瑞,灿霞朵朵,照彻山河。虽在周天群星星辉之下,气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程素衣轻轻一笑,语气仍是清冷无比:“罢了,既是关系正邪气运较量,总不能令邪魔外道压过我正道一头去。贫道愿附骥尾。”
轻轻一拍顶门,一道薄薄水雾蒸腾而起,初时不过丝丝缕缕,继而水涛之声大作,如万箭喷发,山崩洪泄,一道晶莹冰柱冲天而起,足有数十丈高下,寒威凛冽,似有冻杀万物,冰封天地之能。
叶向天微微摇头,低声道:“本不欲以多欺少,若叶某不出手,反显不出我正道同气连枝之义。罢了!”伸手一拍顶门,一团罡风腾起,化为一团半亩许的罡云,悠然旋转不停,罡云之中不知多少法术化为雷霆,肆意游来。沈朝阳所发金光与程素衣所运真水之气,被那罡气气机一照,立时委顿下来,不复方才威风。
沈朝阳满面惊骇之色,脱口叫道:“居然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相传太玄剑派有五道法诀传承,条条皆可直指纯阳大道。只是其中法门也自有高下之别。这一门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便是其中赫赫有名的法门。
修成这道法门,在斗法之中便能占尽便宜,无论敌人何等功力,只需所用法宝、道术不脱五行之力藩篱的,便能举手破去。只是此法修行起来太过艰难,需要凑齐五行之力,一正一反,相逆而休,所耗费的精力太大,便是太玄门中也极少有人选修这一门道法。
沈朝阳主动释放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固然是为了抗衡莫孤月的周天星斗神通,再则也是存了趁机观摩程素衣与叶向天究竟修炼的门中何等法门的心思。毕竟三人皆是掌门大弟子,日后有极大可能接掌本门道统,平日里也少不了勾心斗角之事,若能知己知彼,自是占尽上风。
程素衣不出所料,乃是《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同修,却又以玄冥真水的法门凝聚金丹,而叶向天向来隐忍,又百年不曾出得太玄山门,沈朝阳原本便最是瞧不透他,不想此人不声不响,居然将太玄山门中号为灭法第一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修成,委实惊才绝艳。
三人皆是金丹境界高手,所修又是玄门正宗道法,最是讲求法力醇厚悠然,尤其沈朝阳的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水灵气属阴,再经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逆转阴阳,化合刚柔,立时便起了一种奇妙之极的变化,三股真气居然有隐隐化为一体的势头。新生的真气滴滴屡屡不绝,绵绵然汩汩然,若长若存,用之不勤。
凌冲本是逍遥自在的瞧热闹,这股新生真气一经感应,丹田中那一枚阴阳气旋立时真息生春,探取天根,对那新生真气生出无限贪婪之意,凌冲还未决定阻止与否,那气旋陡然急速旋转起来,发出一股强极吸力,将那股新生真气鲸吞海咽,尽数吞噬了下去。
叶向天三人皆为当世有数高手,所修真气比之现今的凌冲而言,直如汪洋大海,深不见底,即便那奇异真气只是丝丝缕缕,也足够将凌冲撑爆几个来回,说来也怪,那气旋也不知有何异处,竟是海纳百川,将所有奇异真气吞噬殆尽,最后还兀自不曾满足。
叶向天三人自是注意到了凌冲的异动,沈朝阳眉头微挑,暗思道:“我的龙虎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气属阴,再有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居中调和,所生真气当为后天阴阳二气,只是从未听闻有甚么法门能够收摄修炼这后天阴阳二气,便是星宿魔宗万年大派,也只能修炼周天星力,成就不朽元神。这少年究竟身怀何等妙法,居然能将后天阴阳二气化为己用?难不成郭纯阳封山百载,便是为了推演这一道法门,如今这少年修炼有成,这才命叶向天不远万里,接引回山?”
他不知自己却是想的差了,凌冲修成这一团阴阳气旋完全是阴差阳错,先有太玄真气与血灵剑魔气阴阳冲突,原本毫不相容的两股真气,却又有碧霞和尚念诵当年楞伽寺祖师顿悟偈语,凌冲福至心灵,居然领悟到阴阳轮转,变化无极的妙旨,这才有这一团阴阳气旋。这番机缘委实匪夷所思,资质、天时缺一不可,除凌冲之外,再无一人能有如此缘法。
程素衣身为女子,心思细腻,只淡淡瞧了凌冲一眼,便默然不语。叶向天却是心头大震,他此次下山本是为了求取先天乙木精气,用以逆推五行,突破灭道真法金丹的束缚,练就婴儿,顺便接张亦如回山。
谁知临去之时,掌教郭纯阳将他招入所在太元宫中,吩咐了些琐事,末了若不经意的说道:“你此去中原,可先在那龙气飞腾之地四处寻访,瞧瞧有无好根骨的孩子,不妨带上山来给我瞧瞧。”
叶向天素知这位恩师虽然为人诙谐,但一身法力神通着实不可思议,所言所语也必是有的放矢,便不敢怠慢,将此吩咐放在心上。一路东来,恰好张亦如离开京城家中,南下游历,师徒二人以秘法相约在金陵城中汇合。
叶向天陡然醒悟:“这金陵城乃是大明陪都,不正是龙气汇聚飞腾之所么?恩师所言,必是令我在金陵城中寻觅有缘的孩童,带回山去。”剑修一脉,讲求一剑在手,不假外求。所修道法须在争斗厮杀之中,求问那一线大道天机。
因此历来剑修之辈法力超群,斗法之能极强,但相应的陨落之辈也多。若是门下弟子未犯教规,只是争斗之时为人所杀,若下一世还有仙缘遇合,剑修门派便会派出长老高手前去接引回山,传以修行法门,使弟子今世再入道途。
太玄剑派历来好斗,门中几代弟子陨落多人,尤其二百年前剿灭血河宗一战,连掌教荀真人也受创轮回,至今未能寻到转世之身。叶向天原以为郭纯阳是算定了一位太玄长老高手转世之身,才命他前去接引,便在金陵城中一处道观借住,每日运用神念感应。果然不出两日,便发现了凌冲,身怀太玄真气,居然还修炼了太玄三十六剑。
这太玄三十六剑其中另有奥妙,绝非入门剑法那样简单。叶向天自然深知其意,立时遥放剑光,从大幽神君手中救下凌冲,顺势将完整的太玄三十六剑传授。凌冲亦是福缘到了,居然误打误撞,认了叶向天做师兄,成为太玄二代弟子。
要知郭纯阳这一辈掌教、长老共有五人,早已不收弟子,此次太玄重光,山门再开,也只是叶向天这一辈弟子挑选三代传人。若非郭纯阳那一番吩咐,以叶向天之法力辈分,也不会轻易便认了凌冲做太玄弟子,何况是自己的师弟?
叶向天三人各自施展根基道法,抗衡莫孤月的周天星辰异象。三人道法一则属阳、一则属阴,再由混元调和,居然成就道道后天阴阳之气,恰好为凌冲丹田阴阳气旋吸纳的干干净净。叶向天心头微震:“看来师尊果然法眼如炬,这位小师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身怀后天阴阳二气,已是多少修道人梦寐以求之宝。”
凌冲兀自浑浑噩噩,只顾内视丹田那道阴阳气旋。只见那气旋比之前足足大了三圈,化为黄豆大小,向其中细细观瞧,隐约可见阴阳二气微微转动,其中似蕴有大道之机,轮回之妙,只是似乎缺少了关键一环,阴阳二气始终懒洋洋的,毫无生机。
凌冲见识有限,也不知这气旋壮大是好是坏,只好拿眼去看叶向天。叶向天自知其意,说道:“师弟放心,此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大机缘,绝非坏事。此物可令你受用终身,你日后便知。”
叶向天又向程素衣与沈朝阳二人望去,他虽是闭目合睛,但气势先声夺人,隐含无穷威势。程素衣先道:“叶道友尽可放心,凌师弟之事贫道必定守口如瓶,如有泄露,便令贫道渡劫之时,为天魔所扰,身死道消!”叶向天见她甚是知机,又将面孔往沈朝阳处侧了侧。
沈朝阳哪里还能装傻,忙道:“叶兄宽心,此事沈某必定守口如瓶,若有违誓,叫我死在天雷之下!”修道之人最畏惧的便是九天劫数,尤其九天雷劫,过得去,从此逍遥,长生不死,过不去,身死道消,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无。程素衣与沈朝阳俱以自身劫数起誓,冥冥之中便为大道魔头感知,若是有违誓言,管教他们应劫,那时身死道消,死的惨不可言。
叶向天微微放心,又吩咐凌冲道:“师弟,此事你自知便好,千万莫要张扬,只等回转山门回见掌教恩师,请他老人家再作定夺。”凌冲虽不知那阴阳气旋究竟有何妙处,但见叶向天如此郑重,心下也自凛然,应道:“师兄放心,小弟省得。”
此时周天群星忽然次第明灭,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莫孤月何德何能,竟能劳动三位正道高手同时出手,幸甚幸甚!”星光忽然大盛,眼前一片白芒,待得星芒散去,江边已多了一人。
凌冲偷眼望去,但见此人周身玄袍,头戴紫气朝天冠,生的英俊之极。最令凌冲心惊的,是此人脑后居然亦有一团星光,恰似寺庙中佛菩萨圣象脑后的金轮一般,其中星光沉浮,宛如彩带,飘逸神秘。星光明灭吐纳之间,隐隐与周天群星呼应,显然此人法力已入化境,对周天星光操控自如。
叶向天踏前一步,将凌冲、张亦如挡在身后,说道:“莫道友,前日你我试演法力,还未分出胜负,不若今日再比上一比。”
莫孤月微微摇头,脑后星团亦自飘荡不定,说道:“我星宿宗素来不许道统失落人间,前日我无意中救下一名弟子,只等他取得癞仙遗宝,便要引他回转宗门。至于切磋之事,太玄剑派既然山门大开,想来日后总有你我用命之时。”
二人对面,虽是正邪分际,势不两立,却仍旧和颜悦色,只是话中暗藏机锋,针锋相对。凌冲心想:“萧厉果然被莫孤月所救,还要引他入星宿魔宗。如此一来,他在门中修习魔道,自无办法来寻我家人。只是待他修成魔法,不知我能否有绝**力,将他制服?”
江边东侧有一片矮木,大幽神君与雪娘子正藏身其中。雪娘子出身天欲教,入教之初便服食一枚天欲丹,此丹采天下至阴至淫之药,更以天欲教秘法,混以六欲之情,服下此丹,无论何等贞洁烈妇,立时沉沦欲海,人尽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