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不用旁人提醒便知道,他今夜中计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绝不似他父亲那般仁善,或者说,他父亲也未见得仁善,只是以仁善为武器,但是……他倒要看看赵时要做什么。
想着,
唐介猛的往前一步,正欲说话:“不可去。”秦正又一把抓住了唐介的胳膊,然后看着赵时,阴寒道:“些许刁民而已,知院又何须理会?”
第二次了。
赵时摇摇头,这已经是这个秦正第二次露出轻视老百姓之意,也能理解,毕竟他是官,还是为了说服唐介,只是……
你们不去?
他们便……
不来吗?
哗啦
宛如心有灵犀,那些百姓们刚刚才抵达赵时府邸,赵时府邸的大门便从里面一下子打开了,然后有人问道:“伱们为何而来?”
百姓们只是看到门边的那些七八品小官,便有些怯懦,不过还是有胆大者,高声回答道:“我们听闻今日是狄大英雄嫁女的好日子,所以,我们便特意准备了万民伞,特来表明心意。”
“万民伞?”
有官员忍不住的有些羡慕嫉妒恨:“汝等的所谓万民伞,不会是街边售卖的吧!”
“不敢,不敢。”
有老百姓点头哈腰,然后急忙将好几个人抬着的一把足有一丈多高,三四米宽的大伞一下子打开了来,然后……
“嘶——”
倒抽凉气者,此起彼伏。
无他,
哪怕是不识字之人,只要看到那上面的字字血书,也难免不会感受到这里面的拳拳之心,狄青猛地一颤,竟下意识的往前跌了俩步,文彦博,富弼,韩琦等人虽不说,却也难免有些羡慕的看了过去。
万民伞啊!
只要不是天生的坏种,谁不想要?
赵时缓缓挺直腰背,缓缓往前,缓缓往台阶下走,一步,一句:“我刚才听到有人说,说百姓所思所想一文不值,那我请问……汝等为官……”
“到底……”
“为何?”
秦正一颤,然后看着走下台阶,走到他面前,还要比他高一头的赵时,略略有些咬牙切齿道:“自然是为官家。”
很聪明,
别说赵时为了赵祯无法反驳,就是赵时为了自己以后也没法反驳,就是……
“官家为的就是民啊!”
赵时静静的看着秦正,秦正先是张了一下嘴,然后闭上,然后又咬了一下牙,好像无论如何都要说出一句什么来,却是嘴唇都没张开,便额头冒汗,然后蹬蹬的倒退了几步,
哗
赵时便不理他,猛的甩动新郎的大红袍,回身看向下意识跟着自己往台阶下走了几步的赵祯,文彦博,富弼,韩琦等人,借着不远处百姓的吵杂声,嘶声道:“狄相公十几岁入伍,前后历经了八十余次血战,每战必身先士卒,尤其与西夏苦战的四年,他单单是不少于三箭的乱箭便中了八次,八次是什么概念?八次,哪怕是我,也能把再坐的任何人射成筛子。”
赵祯一颤,
他倒不是被赵时吓住了,而是他恍惚间,好像有些想起来了,这个唯唯诺诺的枢密使,曾经也是嗜战成性的狂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是为什么,他会抑郁到恨不能自我了断,遁世避祸?
狄青激动的全身颤栗。
赵时继续道:“狄相公征战二十余年,前后经历过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定川寨之战,斩敌六千八百余人,夺取宥州,攻破金汤城,平定侬智高,战功赫赫,如何做不得……枢密使?”
文彦博,富弼,尤其是韩琦沉默,韩琦也曾是举荐,欣赏,甚至是培养过狄青的相公,就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他开始爬上那本应是武职,却不知何时完全被文臣占据的枢密使之位开始,自己就瞧他不顺眼了吧!
赵时点了点头,
希望很大,
然后正要继续进攻,猛的听到……
“呵呵。”
有人笑:“小郎君说的句句在理,老夫半点异议都没有,只是不知,如此侃侃而谈责怪诸位相公甚至是官家的小郎君,究竟是……”
“什么身份?”
什么,什么身份?
赵时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才缓缓回头看向了说话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