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反正现在只要看着赵时穿着一身大红,牵着一个儿媳妇走来,他便整个人就无比满足,扭头道:“撒利钱谷豆。”
“是。”
张茂则今日也是笑脸吟吟,官家圣人开心,他便也跟着开心,然后侧头看了一眼拐角处一小太监,那小太监便也机灵的往后跑,片刻后便抬出来了足足有七八大箱子的铜钱,赵祯寻常时候,祭祖都不舍得用这么多,但是今日……
“撒”
赵祯一声旨下,
数十个太监便同时掀开了箱子,一簸箕,一簸箕的铲铜钱,然后用力一扬……
阳光下……
黄澄澄的铜钱,便叮当脆响的铺满了路,然后,或百姓,或官员,甚至就连一些相公都乐呵呵的弯腰捞了一把,沾个喜气,然后赵时便再次牵着李令时,下轿,过火盆,踩毡布,然后是拜天地,拜祖宗高堂,先入洞房,再夫妻对拜,
这时已经是下午的酉时一刻,
然后又有女官,趁着赵时与李令时夫妻对拜时,弯腰剪下赵时与李令时的各一缕头发,赵时虽然现在头发长了一些,却毕竟还是短,所以,女官是稍微费了一些劲,才将俩人头发束成了同心结,然后便搁在旁边的盒子里。
这是婚姻和睦的象征,如果以后俩人要和离,这个头发同心结是会解开,各自带走的。
当然,
赵时不用担心这个,因为作为皇子,尤其是皇帝唯一子嗣,几乎就预定是皇帝的皇子,他,只有丧妻,没有和离,当然,这不是说赵时就不懂得尊重女性,实在是,这个时代,规矩便是如此。
而且,
妾其实是没有这一套流程的,妾在普通人家都没有和离这一说,若被郎君不喜,便只能是逃走,杖毙,待在冷室三选一。
赵时扭头问女官,是不是流程已经走完了,女官点头,赵时便吸了一口气,低头轻声道:“等我回来。”
李令时一颤,
有羞意,有担心,不过最后还是……
微微颔首。
“等你回来。”
赵时便扭头叮嘱女官,让女官一会千万不要忘了送一些饭食过来,北宋时不少新娘会饿到昏厥,然后赵时才离开洞房,直奔前院而去,前院现在才算是进入了婚礼的高潮,文臣武将尽皆呼和,赵祯也是端着酒杯哈哈大笑,大笑声里充满了畅快,一扫往日的阴郁。
而看到赵时过来,
赵时虽是皇子,却还是有不少年轻官员,仗着胆子举杯相邀,赵时便浅饮一口,倒不是赵时不给面子,实在是他今日喝的酒绝不会少,而且,他一会还真的有事情要做。
年轻官员倒也不敢挑皇子的刺,
甚至,
赵时愿意浅抿一口,他们就已经是激动的舌头都打颤了,赵时便又跟他们笑谈了几句,接着往最中央走,北宋这个时期,其实已经有了闹洞房的恶习,只是赵时身为皇子自是无人敢闹,所以,赵时便决定……
自己闹。
扑通
赵时还远远未走到赵祯面前,原本在赵祯这一桌,无论是谁与他搭话,他都是一副垂垂老矣听不懂,听不明白的王德用,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然后一个利索的起身,撩袍,然后单膝跪地,凄凄惨惨道:“陛下,今日老臣看了郎君大婚,实在是老泪纵横,却又愈发的感觉到身心疲惫,所以便想借着这一股子喜气,斗胆请陛下允许老臣辞官养老。”
赵祯一怔,
要知道,
王德用这些时日承受的压力可是不小,几乎上到文彦博,富弼,韩琦等这些权利巅峰,下到唐介,赵抃,贾黯等这些谏官御史,几乎都在明里暗里的逼他退位,但是,王德用就像一块顽石,也不说不退,就是厚着脸皮硬挺着,今日怎么突然……
赵祯下意识的看向了大步走来的赵时,
然后,
缓缓放下了酒杯,
然后,就好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枚石子,随着赵祯放下酒杯,文彦博,韩琦,富弼,刘沆,杜衍等人便都停筷的停筷,停盏的停盏,然后再以这一张桌子为起始,短短几十呼吸间,如波纹般,前院内外,便都……鸦雀无声。
赵祯轻轻碾动酒杯,看着赵时,却对王德用笑道:“朕今日本高兴,卿家明日再议如何?”
王德用才不怕赵祯,
他都快八十岁了,小心谨慎又能活的几年,还不如任性洒脱一些,便理所当然的一头叩在地上:“陛下赎罪,陛下可是担心臣去之后,无人能再担当枢密使之职?”
说罢!
王德用几乎没等任何人反应,便继续道:“老臣斗胆举荐……狄青……官复原职。”
砰
而在这个时候,赵时才施施然的走到赵祯身旁,闻言,微微颔首……
“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