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朝露被严凉安排的两个鬼差护送回鸳鸯湖。
两个鬼差一路上对她毕恭毕敬,见她稍微露出郁色便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现在全阴曹的鬼差们都看得出来, 露娘子将来很有可能成为豫京的城隍娘娘, 哪怕只是给城隍爷做妾, 那也是阴曹的小主子, 大家自然要多关照她。
还没到鸳鸯湖时, 沁水和几个新鬼就找来了。
沁水跑过来往曲朝露面前一跪,自责道:“都怪奴婢!大娘子没事吧?方才听说阴曹的鬼差们都去阳间抓大娘子了, 是奴婢鲁莽, 请大娘子责罚。”
曲朝露扶起了沁水,柔声道:“你别自责,我们先回湖里再说。”又对两个鬼差行礼,“多谢两位郎君送我回来,余下的路我随同伴们一起就是了,两位回去向城隍爷复命吧。”
“好, 露娘子慢走啊,桂花酿的事我们都听武判官说了, 可都等着你的好酒呢。”
“郎君们放心, 我答应了你们的事,定会做到。”
沁水这便挽了曲朝露,在几个新鬼的簇拥下, 回到了鸳鸯湖。
大家聚在曲朝露的大宅子里,听她将事情娓娓道来, 听罢后欷歔不断, 哗然不止。
沁水冷声笑道:“城隍爷说的不错, 刘亦贤母子这下子算是完了,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一夕之间毁于一旦,接下来还得在夹缝中求生存,一定是生不如死!”她痛快的拍手,“天道好轮回,活着受苦受伤才是最难熬的,奴婢要看着那几个贱人还怎么得意!”
沁水性子冷冽,爱憎分明,曲朝露拍拍她的手说:“一起看着吧,常欢翁主被我的鬼气侵蚀得厉害,她那祖师爷又回山里休养了,眼下看看大长公主能找什么人救她。秦广王都说她此生必然丧于厉鬼之手,我看很快她就会下来陪我们了。”
沁水眼底阴鸷道:“谁要那贱人陪?等她来了奴婢先给她一耳刮子。”
曲朝露笑了笑,又道:“我从武判官那儿得知他是你的同乡,他说你们小时候认识。有时间你去同他叙叙旧吧。”
沁水笑答:“岑将军的确是奴婢小时候的邻家郎君,既然大娘子这样说,奴婢定会去的。”
很快鬼市上就传来刘府的事。
大长公主从刘府带走了常欢翁主,还闹到今上那里,今上直接向刘府发了难。
常欢翁主不肯澄清真相,把责任都推给刘亦贤。刘亦贤又被那晚上的事吓得有些精神恍惚,刘老爷为了家族利益,舍了刘亦贤,任由咸祯帝把刘亦贤罢黜。
刘亦贤的乌纱帽就这么没了。
大长公主恨极了刘家伤害她的宝贝女儿,开始频频找刘家的麻烦。刘老爷近来在朝堂举步维艰,要不是靠着王相在后头撑腰,早就被贬官了。
也亏刘老爷滑头,逼着刘亦贤脱光上衣背着荆条,去大长公主门前负荆请罪,把戏做得足足的。这才赚了点颜面回来。
刘亦贤更是怨极了常欢翁主:自己成了家族弃子,此生无望,要不是因为常欢翁主嫉妒曲朝露,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常欢翁主的话弄死曲朝露。比起常欢翁主,曲朝露不论是姿色还是脾气,都好了太多。刘亦贤现在还能听见有府里下人偷偷说,从前那位大少夫人嫁进来后贤惠和婉,孝顺长辈,一举一动也没有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只是可惜了。
刘亦贤不禁后悔非常,都怪常欢!这个女人毁了他一辈子!毁了他的前程还害得他失去曲朝露那样的美妻!
于是整个刘府的人都发现,刘亦贤遭受打击后成了个花天酒地的废物,成日流连秦楼楚馆,买了一堆花娘在家里淫乐,天天喝得不省人事。
他压根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利欲熏心、对曲朝露不仁不义,反倒全怪常欢翁主害了他。
杜姨娘见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了这样,痛苦的仿佛苍老了十岁。失了刘老爷的宠爱,又被主母趁机修理,杜姨娘成了连府里丫鬟都敢欺负的人,没几天就病倒了。
十天后,曲朝露的桂花酿开封。
阴曹那边来了几十个鬼差帮着搬运,车马队伍浩浩荡荡的驶向城隍庙,一路酒香四溢,无数鬼魂都如痴如醉的凑过来。
曲朝露酿的桂花酿,香气和蜜汁似的。
那醉人的酒香弥漫在整个城隍庙,鬼差们不论好酒的还是不好酒的,都被香味吸引着过来饮上几杯,感叹已经好久没喝到这样美味的酒了。
容娘的鬼猫也跑去喝酒了,容娘指了指城隍庙东北角那座九层高塔,道:“露娘子去塔上吧,城隍爷在上面布了酒菜等你。”
曲朝露仰望那座塔,阴间的城隍庙是阳间城隍庙的投影,阳间城隍庙里自然也有那座塔,塔的每层飞檐翘角都拴着红色的铃铛,风一吹,如编钟扬琴,玲玲悦耳。
那塔叫“显灵塔”,是城隍庙里视野最好的地方。曲朝露小时候总想登上去远眺的,只是显灵塔很少对外开放,多半是皇亲国戚才能登上去。
高塔顶的露台上立着严凉,广袖被风带动,飘逸若回转的风。他身姿颀长,立在高塔上更显得顶天立地,风姿端朗。
曲朝露与他默默的凝视一会儿,唇角染了娇柔笑意,对容娘道:“多谢容娘姐姐,我这就去。”
她抱着酒坛走向显灵塔,雍容不失纤灵的绒毛领斗篷下,一阙绯红衣角如一团烈烈榴花。
容娘领着曲朝露前行,打量她装扮,笑道:“广袖流仙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