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哗啦啦打在车篷上, 夹杂着顾裴远的呼吸声落在耳后。林然然脸颊涨红,眼睛看着水坑里倒影的路灯影子, 疑惑道, “顾裴远?”
“你松一下手……”林然然说着回过头去, 却差点贴上顾裴远的唇。
她没想到顾裴远和自己贴得这么近, 吓得呼吸都停了。而且顾裴远没有松手的意思,在林然然惊得下意识后仰时,咄咄逼人地欺近了。
两人的唇似有若无, 即将碰在一处。
车子上了一条缓坡,车夫回头抱歉道:“刚才那条路不平稳, 颠着你们了?”
林然然被烫着一般搡了顾裴远一把。
车夫回头继续拉车, 心中打鼓:这个年轻人凶得来, 眼神怪吓人。
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顾裴远,虽然确定车夫没看见什么,林然然的心脏还是咚咚跳得很快, 分不清是怕人看见,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林然然撑着扶手坐到一边,将自己压缩成一片紧紧贴在挡板上。离开顾裴远温暖的胸膛,冷风吹来时立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林然然搓了搓胳膊, 刚才的小车祸里她的手臂撞上挡板, 有点疼。顾裴远立刻贴在她耳畔低声道:“手撞到了?”
“嗯。”林然然忍不住偏了下头。顾裴远的呼吸落在她耳朵上, 热热痒痒的。
顾裴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道:“疼吗?”
顾裴远伸手握住林然然的胳膊,女孩子的骨骼纤细柔软, 隔着厚厚的衣服摸上去更觉得可怜可爱。
受伤的地方被捏了捏。顾裴远的手法出奇地专业,不疼,而是麻得厉害,林然然忍不住哼了一声,软绵绵的:“很麻。”
顾裴远的呼吸又沉了,眼神古怪地定定看着林然然,直看得林然然脸颊发烫。她抽出手,弯腰捡起踏板上的包裹,借此避开顾裴远的视线和尴尬。
她低头的时候头发滑落一边,露出白腻的后颈和小巧光洁的耳廓。那点小小的耳垂泛红,在灯光里散发着莹润的光。顾裴远攥紧扶手,几乎用尽自制力才没有更近一步,凤眸里闪着灼灼的光。
这一段路途又短暂,又漫长。
当车夫把车停在招待所的台阶下时,林然然大大松了口气,从下车到招待所门口有十几步的距离,却被磅礴大雨变成了难题。
林然然把一个包裹顶在头上就想下车。
“等等。”顾裴远按住她的胳膊制止。
顾裴远先下车,拿着包裹冒雨跑进招待所里。不一会儿撑了一把大伞回来了,冲林然然伸手:“下车。”
林然然小心地探出头。
顾裴远把伞全倾在林然然这边,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这条街道地市低洼,一到雨天马路上就积水严重。林然然看见满地雨水已经高到了台阶最后两级,顾裴远的皮鞋全浸在泥水里。
她穿着小皮鞋的脚立刻收了回来。
顾裴远“嗯”了一声,示意她下来:“我扶着你。”
“那水好脏。”林然然犹犹豫豫地道。林然然这副神气像只爱娇的猫,为了证明自己的嫌弃,还皱了皱鼻子。
顾裴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顾裴远半边身子都淋湿了,水珠沿着高挺鼻梁往下滑。衬着他冷冰冰的表情挺吓人。
林然然立刻老老实实跳下车。
“哎!”她身体一轻,被顾裴远单手搂到了怀里。
林然然吓了一跳。
车夫已经拉着车跑远了。他得了顾裴远给的一块钱,今天算是赚大发了,赶紧着回家换身干净衣裳,再烫二两烧酒驱驱寒。
林然然没了退路,双手下意识地搂住顾裴远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呼吸间全是顾裴远身上混合着水汽的气味,冷冷的,很好闻。
雨声滂沱的大街上空无无一人,只有顾裴远抱着林然然,一把伞撑起小小一方天地。
两人面对面抱着,林然然的手臂还环在顾裴远的脖子上,以至于她说话的底气很虚弱:“快点放我下来。”
“好。”顾裴远爽快松手。
林然然差点掉下地去,双手忙扒紧了顾裴远的脖子,双腿也跟着缠上去:“讨厌!我的新皮鞋!”
“是我给你买的。”顾裴远略带得意,用下巴轻轻蹭了一下林然然柔软的鬓发。
他这是承认匿名包裹是自己送的了。
“那又怎么样?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林然然理直气壮地催促,“快点上去台阶。”
顾裴远不急不缓道:“你知道送鞋的含义吗?”
“不知道。”林然然很不配合,开始挣扎着要下地。这种面对面抱小孩的姿势让她很窘,何况顾裴远身上越来越烫,她整个人都要吓坏了。
“你迟早会知道。”顾裴远道,“别动。”
顾裴远不再逗她,一手撑伞,一手搂住林然然的腰,往上走了几步将她放在招待所门口。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隔着大雨,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雨水吹不进屋檐下。顾裴远收了伞,跟林然然走进招待所大堂,把伞还给了前台。
大堂里烧着暖炉,跟外头是两个世界。林然然身上干干净净,只有腰间被顾裴远搂了一会儿,沾了顾裴远身上的水渍。
顾裴远却一身是水,他随手将湿发撸到脑后,露出整张精致深邃的面孔,看得前台大妈也心旌摇荡。被他三两句就降低原则,允许他送林然然上楼。
“最多十分钟就下来啊。”前台大妈总算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林然然住在三楼的最里面一间,她打开门,开灯,接过顾裴远怀里的一堆包裹放到桌子上。
屋子里有热水汀,温度很高。林然然先脱下大衣挂在架子上,提起热水壶倒出一杯水来。转头却见顾裴远老老实实靠在门边,没有进来。
“干嘛不进来?”林然然奇怪道。
顾裴远慵懒地靠在门边,笑了笑:“还没领证,不能进。”
”你烦不烦!“林然然气道。
顾裴远学的是前台大妈。刚才前台大妈把两人盘问了半天,苦口婆心:“还没领证的小年轻呢,不能犯错!”
谁知道顾裴远脸皮这么厚,还学了来调笑她。
不过这样也好。招待所人多眼杂,时时还有稽查队突击检查。没有结婚证的男女要是被抓到,那是流氓罪,要重判的。
林然然拿条干毛巾递给顾裴远:“擦擦。我给你冲杯姜茶。”
顾裴远盯着毛巾,凤眸里流露出两分迟疑。
林然然好笑道:“这是我自己的毛巾,不是招待所的,放心用。”
顾裴远这才将毛巾覆在脸上擦了擦,又脱掉大衣递给林然然。他的白衬衫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顾裴远身上的肌肉线条不夸张,却十分紧实而优美,令人想起猎豹一类的动物。
林然然把一杯热水递给他:“快点喝了,你肯定要感冒了。”
开水晾到这个程度正好入口。热水下肚,顾裴远的嘴唇又泛起了血色,轻舒口气。
顾裴远身上湿漉漉的,一条毛巾擦完都能拧出水来。
“你会感冒的。我去拧条热毛巾,你再擦一把。”林然然忧心忡忡道,她接过毛巾又跑进盥洗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