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天晚上他只折腾了一回,就抱着媳妇老老实实睡觉了。
宋恂刚娶了媳妇,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二天销假上班后,到了办公室就提着喜糖袋子给同事们发了一圈喜糖,又收回了一箩筐吉利话。
上午,织袜厂冯培芸来工业办找宋恂时,赧然道“宋组长,真是抱歉啊,我这段时间闷头忙厂里事,消息实在是闭塞,连你结婚这么大喜事都错过了”
宋恂抓了两把喜糖给她,无所谓地笑道“我们早就领证了,周末只是补办个婚礼,也没特意对外宣扬。现在知道也不晚,喜糖管够”
拨了一颗苹果味硬糖含进嘴里,冯培芸声音含混道“其实这事还真不能怪我前几天我一直在市里帮织袜厂跑供销,这才错过了你婚礼。不过,我这边有个消息可以送给你,就当是新婚贺礼了”
“呵呵,说说吧,什么消息”宋恂玩笑道,“我先估个价,回头记到我们喜簿上。”
“市服装公司想要建分厂”
“真”宋恂不禁坐直身体问。
“怎么样,这个消息值多少钱”冯培芸语带得意。
消息值不值钱,得看能不能用得上,要是这个消息真能给团结公社引来一个市服装公司分厂,那它就是价值千金。
“你从哪听来消息消息可靠吗”宋恂对她消息渠道还有疑虑。
“在市第二百货商店。”冯培芸说着话就卖起了关子,假咳两声,装模作样道,“我还真有点渴了。”
“”宋恂给一旁竖着耳朵听情报于元军递个眼色,“小于,赶紧给咱们冯厂长倒杯水来。”
于元军提着暖瓶往水杯里倒水,又服务周到地往里面蓄了半杯凉白开,双手递给冯培芸,恭敬道“冯厂长,请喝水。”
冯培芸满意地呵呵笑,灌了两口水便给办公室里众人讲起了自己这几天经历。
“我们织袜厂每天能生产六七千双袜子,每个月将近二十万双。只靠给县百货商店供货,肯定是行不通,现在仓库里积压了好多库存呢。所以我们厂决定往市里和省城百货商店供货。最近一段时间,我就一直在市里各大百货商店和供销社之间跑供销。”
几人耐心地听着,没人打断。
“目前已经给市第二百货,第三百货商店,以及郊区两个供销社稳定供货了。”冯培芸趁机表了功,便话锋一转道,“不过,市百货商店和供销社走货量也是有限,洋袜子不便宜,谁家也不舍得整天穿新袜子。所以,我们库存还是积压了很多,销不出去。”
冯培芸神神秘秘地问“就在我一筹莫展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宋恂猜测“第二百货商店里有人给你出主意了,让你找市服装公司合作,他们是不是有其他销售渠道”
冯培芸“”
给宋恂竖起一个大拇指。
“宋组长就是厉害。”冯培芸奉承道,“就是这样我最近跟第二百货商店供销科赵副科长混熟了,她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去找市服装公司合作,他们有出口渠道。”
众人“”
织袜厂那样一个家庭手工作坊式小工厂,居然还敢肖想出口业务
冯培芸却自信道“别看我们织袜厂是个新建厂,但我们有正式职工一百人呢放眼全公社,我们这个规模也算得上是中等规模工厂了吧”
见大家脸上尽是不信,她转向宋恂说“宋组长,你应该是能理解我吧听说让瑶水村海味品加工厂走出口路子,还是你当初给他们规划,也是你帮忙找门路”
宋恂就知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送什么大消息,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恐怕是想让工业办出面帮织袜厂联系市服装公司。
“走出口挺好,你们织袜厂要是能争取搭上市服装公司顺风车,真是再好不过事了。不过,”宋恂与她提前说好,“我当初能帮加工厂联系到出口业务,很大程度上是靠运气。海浦市这边我认识人本就不多,纺织业人就更少了。”
冯培芸想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了回来,坐在椅子上直运气。
“那个分厂是怎么回事”宋恂问。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人家业务量大了,想建个分厂呗,正在选址呢。”冯培芸这次倒是挺痛快,竹筒倒豆子似一口气全说了,“赵副科长说,市服装公司出口业务非常火爆,订单根本忙不过来,今年往市里各大商店供货量都减少了。所以他们打算在市里某个县,开办一间分厂。具体规模还不清楚,这都是我听别人说。公社要是有兴趣,还得再去打听打听细节。”
于元军眼珠一转,贼兮兮地问“冯厂长,你今天突然跑来跟我们说建分厂消息,不会是想走市服装公司出口门路不成,就想曲线救国吧”
“”冯培芸真是烦死这些聪明人了,没好气道,“我还没去找他们谈过呢目前只是一个设想。”
她上个礼拜刚得到消息,就跑了一趟市服装公司,结果她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打发了回来。
无论怎么样,人家给工业办带来了一个消息,宋恂跟冯培芸道了谢,又劝道“你们厂产量确实很高,袜子质量也不错,但是在花色方面还是欠缺一些。我去年在广交会上见过不少针织厂和服装厂产品,他们出口袜子大多是丝袜和棉袜,尼龙袜子也有,但花色很丰富,针对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人,有不同花色。咱们厂要是想走出口路子,还得从花样上多下工夫。否则万一机会来了,却因为产品问题错失良机,岂不是更可惜现在积压库存已经够多了,实在不行就先减产,不要让工人加班了”
冯培芸来了一趟工业办,平白赠送一个消息,就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不过,她带来这个消息,还是让宋恂很动心。
团结公社主要精力都放在渔业方面,但从事渔业活动大部分劳动力都是男性。
妇女们只能侍弄地里庄稼,补鱼网,晾晒海货,有些富队还会让她们搞养殖。
但是仍然还有很多闲散劳动力没有被利用起来。
纺织业是公认女性从业者最多行业,要是真能把这个服装厂争取过来。
对团结公社而言,是个安置剩余劳动力大好机会。
宋恂往市里给方典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核实这个消息真实性。
方典人脉主要集中在食品行业,纺织业方面他也没什么谱,隔了两天才给宋恂回了话。
确有其事。
建分厂事还只是一个意向,在他们公司内部讨论,具体方案没有对外公布。
得了方典准话,宋恂不敢耽搁,当天就去找了苗书记。
“哎,你来正好”苗利民招手让他坐下,“渔业公司那边归入社队以后,后续问题还挺多。你们瑶水村有个花多多同志,整天往公社跑,要公社给她闺女儿子安排工作。”
宋恂还在想瑶水什么时候有个花多多同志,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他说应该是田大妮娘,田婶。
“她家情况比较特殊,当初海味品加工厂蟹酱配方是花多多同志,她没要配方转让费,而是让渔业公司给她家三个孩子安排了工作。如今工作刚干了半年多,公司就被撤销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田婶可是个厉害人。
“她家闺女,被安排去海味品加工厂继续工作了,但两个儿子就不太好办了。船只和船员归入生产队,那就是让他们回生产队打鱼,继续赚工分。怎么可能另外发工资”
对于县里直接将支公司就地归入生产队事,宋恂一直不太认同。
当初公社完全可以将这两个支公司船队接手过来,组建自己渔业公司。
这样看虽然是把肉烂在了锅里,好像与生产队接手船只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船队由公社支配,赚回来钱就归公社所有,公社可以用这笔钱支援一下发展比较落后几个生产队。
而瑶水和金海本就是相对比较富裕生产队,船队归入这两个大队以后,赚钱也是人家,不会将钱拿出来贴补其他生产队。
如今因为这八对机帆船,项队长身上背负了巨债,可人家整天都因为多出来船喜气洋洋。
宋恂简单跟苗书记提了自己想法,便将话头转到了市服装公司建分厂事情上。
“他们真打算建分厂多大规模”苗利民问。
“有这个意向,但具体细节还不清楚。我是想来问问领导们意见,如果公社支持,我们情报组就先出面跟对方联系一下,要是公社对纺织业没兴趣,我就不费工夫了。”宋恂只是组长,不是工业办主任,这事由他主动出面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那就由你先代表公社跟那边联系一下,尽量争取吧。”苗利民对这个消息还是很看重,“有需要我配合出面,你随时开口。”
有织袜厂这个先例在,公社干部们都对纺织业提起了重视。
只要能将分厂争取过来,一定全力配合建厂。
有了苗书记准话,宋恂当天就带着于元军跑了一趟市服装公司。
不过,他与冯培芸得到是相同待遇,在门卫处登记留下通讯方式后,就被门卫打发了。
想要见他们领导,那是想也别想。
领导正忙着呢,像宋恂这样从乡下来小干部,每天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若是随便来个什么人,领导就要接见,那不得累死领导呀
两人在服装公司这边一个熟人也没有。
方典那边指望不上,他也是找了七拐八绕关系才打听到消息。
让他帮忙打听消息可以,但想找到能说得上话人就难了。
宋恂给县制衣厂靳厂长打电话,结果人家去上海出差了。
没办法,他只能先打道回府。
晚上陪着老丈人喝了点小酒,宋恂便回家翻看自己记事本,想要从其中找找思路。
他当初能联系上省食品出口公司业务,那是因为当时上面有人,直接找熟人牵线搭桥,他才得到了与一把手盛主任对话机会。
但他在海浦市就是个农村小干部,一穷二白,不认识什么人,想要直接跟人家市服装公司一把手对话,纯属做梦。
哗哗地翻着笔记本,宋恂突然停下动作,盯着上面一行字发呆。
市纺织工业局,每个季度会在工人文化宫举办一次“全市纺织工业技术革新展览会”。
算算日子,这个礼拜就是第二季度展出时间。
项小羽正坐在他旁边写稿子,瞥见他提着笔半天不动地方,便问“小宋哥,你想什么呢墨水都晕开了。”
“哦,我这周末要去市里出差,周六下午就得提前过去,当晚会在市里住。”宋恂与她商量,“你要是不敢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就回娘家住一晚吧。”
项小羽佯怒嗔道“咱俩刚结婚,你就要去外面住啦”
“我是去出差。”
详细问了他行程,项小羽便道“不就是参加展览会嘛,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兴许我还能给你帮帮忙呢。”
宋恂犹豫着没回话。
“哎,你带我一起去吧”项小羽蹭到他腿上,腻歪道,“反正咱们是有证夫妻,到时候只在招待所开一个房间就行了你一个人住是六毛钱,咱们两个人住还是六毛钱,你带我去就是赚了呀”
她径自规划道“礼拜六下午三点钟我就能结束录音了,到时候咱们可以坐最后一趟车去县里。晚上可以在市里吃好吃,礼拜天早上还能在市里吃早餐,我还没吃过市里早餐呢”
宋恂沉吟片刻,点头说“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宋恂抱着她往正屋走,真诚建议“以后咱们做题时候,你得跟平时一样,尽量说普通话。”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