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赵威沉声说道,“大哥是担心,如果我成长为足以威胁到他地位的存在,会对他造成威胁,而这样一来,他就会失去赵氏宗族的支持,这样的话,他就很难坐稳族长之位。”
“你说的对极了。”赵苗苦涩的笑了笑,“本来我也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过凭你的才能,我相信你不会受到他的摆布。”
“所以,三哥恨我吗?”赵威正襟危坐,问道。
“恨你有用,我早就恨死你了,更不会到你这儿来。”赵苗言语苦涩,“我本来就是为了求取富贵,侍奉老母,不看重名节,今天他能将这一纸证据交给父亲,明天他就能将这一些东西交给陛下,搞不好还会祸及池鱼,殃及无辜,使家族蒙受耻辱,令家道中落——或许在你看来,我说这些话都很违心,但这次请你相信我,此番我所言,皆出自于肺腑。你应该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不论哪国律令,都是死罪,倘若硬说我恨你什么,只恨你没早生十三年罢了。”
赵威默然不语,叹了一口气之后才继续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我做了错事,罪孽就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赵苗目视前方,“这几日我已经想明白,如果大哥愿意放过我,也不介意替他做一些事情,可是如果他依旧执迷不悟,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毕竟你也知道,他是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而恰好他遇到了一个走投无路的武人,道理说不通,就只能让鲜血浸染这把剑,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宝剑染血吧。”
“刀剑本就是饮血的凶器,我这里有上好的梨花酿,不如坐下痛饮一番再走。”
“也好,或许走出这片竹林,就再也喝不到了。”
“秋霜,冬雪!”赵威吩咐道。
两女应了一声,便端上了美酒佳肴。
“三哥,我先敬你一杯,敬你舍身取大义。”赵威端起酒杯,说道。
赵苗举杯,两人碰了一下,他仰头将碗里的梨花酿一饮而尽,顿时一阵辛辣刺激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呛得赵苗咳嗽不停。
“好酒,烈酒!”赵苗赞叹道,“只可惜出了这个院子就再也喝不到了。”
“那边再饮一杯!”赵威豪爽地说道,再次斟满了一碗酒,递给了赵苗,“三哥,这次我们一醉方休,如何?”
“好,痛快,干!”
“痛快!”
赵苗又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赵威同样如此,赵苗看他饮酒如此爽利,于是说道:“本是男儿身,却偏生一副眉目含情的面容,恐怕女子在你面前,都要生出几分嫉妒和无地自容。”
“三哥是在说小弟我生的过于阴柔了?”
“咱们兄弟几个,除了二哥,都长得阴柔,嗯,真要说有几分姿容的,还得是六弟你,不过你知道么?大哥对你如此反感,多少跟他嫉妒你也有关系。”赵苗呼出一口酒气,说道。
“他嫉妒我什么?”赵威有些困惑,“他有什么好嫉妒我的?”
“你呀,”赵苗笑了笑,说道,“你也的确是过于安分守己了一些,之前你问我花街柳巷里,是不是都喜欢三哥这款,那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去,你比我还吃香。”
“这……”
“是不是感觉闻所未闻?再跟你说一些。”
“三哥请讲。”
“我听说在邺城,文官世家的男子也往脸上涂抹脂粉,这也是父亲不太喜欢大哥的一个原因之一。”赵苗撑着脑袋,说道,“你这幅面貌浑然天成,但是大哥可不这么想,都是阴柔之相,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父亲对你跟他的态度,区别会这么大。”
“皮囊是父母给的,习惯却是自己养的。”赵威悠悠然说道,“也许这就是父亲为什么要让我练刀的原因。”
“的确,刀法大开大合,走凌厉霸道的路子,”赵苗恍然大悟地说道,“看来在揣度父亲心意的方面,我就不如六弟你。”
“三哥过奖,”赵威再端起一碗酒,对赵苗说道,“六弟再敬三哥一碗。”
两人再度举杯畅饮,直到深夜,二人醉卧亭中,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赵苗告别离去。
“六弟,你的好意我便收下了,这把剑我会一直带在身边,告辞!”
“三哥,保重。”赵威拱手说道。
赵苗手握宝剑转身离去,只留下赵威在原地发呆,他站在门口,凝视着赵苗消失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淡漠的微笑。
“大哥啊,大哥……”他低声念叨着,目光渐渐变冷,说道,“怀有赤子之心的人,竟然被你逼成了这般模样,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赵威捏紧拳头,周身气机波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将心头的愤怒压下。
“少公子……”秋霜与冬雪两个人,一人手持一件袍服,另一人端来一碗醒酒的热汤。
“春泠姐姐让我们给少公子端来一碗热汤,姐姐又拿来一件衣服。”冬雪关切地说道,“如今的天气还是忽冷忽热的,少公子哪怕修为提高,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放在桌子上,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两人点点头,轻柔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躬身退去。
赵威抬眸望向庭院外,只见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亮半边天空。
赵苗刚刚离开赵威的视线范围没多久,就有七八名赵氏子弟,个个持有短兵,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赵苗当然认得他们,而为首之人身着一袭青衫,手握宝剑,他面容阴柔俊逸,眼眸黝黑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略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