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商丘。
漫长而又压抑的沉寂占据了整座大殿,只压得殿中坐着的宋国相国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心翼翼地轻轻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微微疏解心中的几分抑郁之后,宋相大着胆子向着上方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上方的君位之上宋公罕正压抑着胸中的愤怒,那份来自魏国的帛书更是被他死死地攥紧在手中。
“砰……”
手掌拍击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还未等下方的宋相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宋公罕暴怒的咆哮声立刻在他的耳畔炸响开来。
“戴偃,你欺人太甚!”
“枉我将你引以为臂膀,更是时常托付你大事,你却如此忘恩负义。”
眼见着宋公罕的怒火几乎快要将整座大殿燃烧殆尽,意识到情势即将不受控制的宋相当即出声劝慰道:“还请君上息怒,其中是否有什么……”
“息怒,相国让我如何息怒。”
从君位之上站起身来,宋公罕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宋相的面前,手中的帛书被重重地砸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之上。
待到宋相打开帛书,看清楚那上面的内容之后,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惊恐起来。
“君上,这……”
“相国,若不是魏王相告,我还被他戴偃蒙在鼓里呢。”
说话之间,一抹怨毒之色浮现在了宋公罕的脸上,“我的胞弟,竟然里通外国,要谋害我。”
宋公罕脚下的步伐猛然加快,又忽然之间在殿门前停住,“既然他已然先行出手了,那么也就别怪我不顾念兄弟之间的情谊了。”
能够取代宋国先君宋桓公,并稳稳坐在宋公之位上几十年的时间,宋公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他之所以在诸侯之间并没有取得多大的声名,不过是因为清楚自己宋国有几斤几两,也明白宋国根本无力与大国争雄。
这同样也是为什么魏国重新恢复霸业之后,宋公罕会始终选择跟随在魏国的身后,因为只有这样宋国才能存国。
不过对外的小心翼翼,并不妨碍宋公罕对内的果决。要知道当年“戴氏取宋”之时,宋公罕的手中可是沾染了不少鲜血啊。
既然已经洞悉了公子偃对于自己君位的威胁,宋公罕自然不会拖泥带水。
“来人啊!”
“君上。”
宋公罕声音落下的瞬间,一名披坚执锐的将领立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随时准备接受他所下达的军令。
看着面前这位一手提拔起来、掌控着宋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的心腹,宋公罕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一句,“传我军令,迅速集结将士,随时待命。”
“喏。”
等到这名将领领命暂退之后,宋相缓步来到了宋公罕的身后,“君上,这是要……”
没有去回答宋相的问题,宋公罕转身回头来到了殿中的剑架前,而他的佩剑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将自己的佩剑从剑架之上取下,宋公罕耗费了些许气力将长剑拔出,金黄的剑刃之上映照着宋公罕冰冷的面容。
“杀人!”
冷冷地一句,似乎在回答宋相的问题,又像是在诉说自己心中的决定。
将长剑悬挂在腰间,下一刻宋公罕大踏步地走出了大殿。
……
“叩叩叩……”
公子府之外,一道忽然响起的叩门声打破了府邸的平静。
“来了,来了,谁啊?”
就在侍者一边发问,一边打开府邸大门之际,众多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士卒一拥而上,顺着还未完全洞开府门直接冲了进去。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开门的侍者根本来不及反应,惊慌失措占据了他的心神。
“你们干什么,你们可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你们……”
“呃!”
侍者呼喊还没有完全喊出,下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忽然一阵剧痛袭来。
带着不可置信的视线缓缓向下,当一柄沾染着鲜血的长剑出现在他的眼前,侍者只觉得眼前忽然猛地变黑。
“砰……”
丝毫没有在乎脚下倒着的尸体,任凭手中的长剑不断滴落着鲜血,出手的宋军将领只是冰冷地下达了命令。
“君上有令,公子府,一个不留。”
“喏。”
伴随着齐齐的喏声落下,众多的宋军士卒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眼前这座府邸。
从府门开始,宋军士卒一步步地向前推进着,而前进的每一步都掺杂着残酷的杀戮。
凡是挡在这些士卒面前的人,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亦或是小心翼翼的侍者,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脱死亡的命运,成为了血泊之中的一具具尸体。
面对宋军士卒如此,公子府中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经历了起初的不知所措之后,府邸之中日常受公子偃供奉的门客纷纷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诸位,公子养士,便为今日。”
“我等就算是死,也要用手中长剑,为公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
在一名剑术高手的引领之下,府中的门客以及公子偃平日里豢养的私兵呐喊着,手持利刃冲向了当面正在一步步逼近的宋军士卒。
战斗在这一刻一触即发,在这座并不算大的府邸之中,宋军、公子偃双方开始了激烈地厮杀。
公子偃一方,不乏剑术高超之辈;宋军士卒,占据着人数之上的优势,互有长短的双方一开始可谓是战得焦灼。
可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毕竟还是军队,当战斗逐渐进行,当一个接着一个的剑术高手倒在了宋军士卒的合击之下,胜利的天平最终倒向了宋军一方。
“砰……”
片刻之后,当几名浑身沾染着鲜血的宋军士卒踹开书房房门之际,公子偃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要见戴罕。”
……
“听说,你要见我。”
片刻之后,当宋公罕迈入书房之中,迎接他的却是公子偃那充满着冰冷的神情。
“戴罕,我不服你。”
“为何不服?”脸上并没有多少愠怒之色,宋公罕只是平静地问道。
脸上闪现过几分不屑,公子偃轻视道:“若我是宋公,宋国绝不会如同今日这般。”
“自从取得了宋公之位后,你就失去了进取的雄心,更忘了宋国历代先祖的大愿。”
“我宋国是玄鸟后裔、大商正朔,你却忘了这一切,只知道跟随在魏国身后,听话得如同一只猎犬一般。”
“哦!”听到公子偃的话语,宋公罕依旧平静地问道:“若你是宋公,又当如何?”
“自然是东伐齐国、西战韩国,等到彻底战胜这两国之后,再与魏国一争高下,复先祖成汤之业!”
“狂妄!”
面对如同失心疯一般的公子偃,宋公罕只觉得自己听他把话说完真是一个错误。
“宋国弱小,必须依附霸主才能存国。若是你真的成为了宋国的君主,宋国必然会亡在你的手中。”
“不可能!不可……”
还未等公子偃那疯狂的话语说完,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下一刻,公子偃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接无力地倒了下去。
“能。”
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弟弟,宋公罕将长剑收起,整个人缓缓走出了书房。
“烧为灰烬。”
“喏!”
……
夜晚,重新坐回王座的宋公罕再次将那份帛书攥在了手中,双眼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抹思索的神情。
“相国,我欲以臣子之礼,前往安邑朝见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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