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里阴冷潮湿, 不见天日,只有几缕阳光能在晨起的时候照进来,转瞬即逝。
这里烛光昏暗,加上不时传来的惨叫声, 直让人毛骨悚然, 不寒而栗。
“禀陛下,那里面的就是我们前几日前在城外密林中抓到的女细作, 并且已经在其他落网细作口中查明身份, 确认是前朝余孽无疑。”
楚枫看侧眸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萧淮,想了想又问“暗牢中不止这一个细作,陛下也可去看看另两个, 都是我们在后宫排查出来的,已经在宫中潜伏多年, 据她们交代,后宫中应是还有其他细作,都是在六年前同一批进宫的。”
而贵妃姜挽, 就是六年前进宫的那批宫女。
萧淮站在关押姜拂的牢房外面,抬手指了下里面的人, “带出来,你去审。”
“是。”
楚枫和江恒之对视一眼,多年默契让二人不用说话就能看懂对方的意思,楚枫对江恒之使了个眼色,让江恒之亲自进去将姜拂带了出来,绑在审问犯人的木架上面。
姜拂被江恒之灌了药, 现在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被绑在木架上也是吊着手腕挂在上面而已,她双腿没有力气, 不出片刻手腕被绑着的地方就勒出了青紫痕迹。
楚枫走到她面前问了许多问题,但姜拂都拒绝回答,垂着眼帘当做听不见。
江恒之退到萧淮身边看着,暗暗观察着萧淮的表情。
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和不敢置信,萧淮眼中孤寂淡漠,只盯着姜拂那张熟悉的脸庞移不开视线。
他好像在透过姜拂看什么人,是姜挽吗
楚枫是个粗人,他没那么多耐心,不一会就去拿了条鞭子过来准备动刑。
“楚枫。”
眼看着那鞭子就要挥下去,身后的萧淮淡淡叫他一声,制止了楚枫发动作,他起身缓缓向前走。
楚枫拿着鞭子退下了,跟江恒之站到了一起,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出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早就看出端倪了”
“不知。”
但见陛下如此平静,大概是吧。
近距离看着,视觉冲击更加强烈,这个女细作和姜挽长相如出一辙,真是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
若非气质不同,萧淮还真的以为面前这个就是姜挽。
刚刚楚枫要动刑,萧淮几乎是下意识地阻拦,就算知道面前这人不是姜挽,但有着相同面庞,他也不愿看见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和姜挽扯上什么关系。
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或许或许她还有苦衷。
相识几载,他们诞育了三个孩子,儿女双全,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想着想着,萧淮都觉得自己为姜挽脱罪的借口太过牵强,他自嘲一笑,不知何时,他心肠竟变得这样软。
“你们姐妹,还真是像。”
闻言,姜拂眼眸微动,但并未回话,保持沉默。
“细作难逃一死,无论是表面何种身份,都是死罪,你既一心求死,朕便成全你,两日后在西街口处以死刑,至于贵妃姜氏会陪你一起上路。”
“你”
姜拂猛地抬头,恨意犹如凝成实质般穿透萧淮的胸膛,她可以死,可以忍住酷刑,但若是拿姐姐的生死面前,她无法保持冷静。
“不、不”
几乎是瞬间,在看见萧淮了然的眼神之后,姜拂意识自己完全将姐姐暴露了出去,她用尽全身力气晃动手上铁链,双眸通红,泛着骇人的血丝。
绝境之下,任何挣扎都是无可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看住了,不允自尽,所有细作都在两日后于西街口绞刑处死。”
“是,臣恭送陛下。”
楚枫和江恒之目圣驾离去,缓缓起身,各自沉思良久,不置一词。
圣旨传得很快,不出一日,整个京都就已经得知了朝廷抓捕到几个前朝细作,并要在两日后处死的消息。
对于后宫来说,这个消息于她们这些深居宫里的人无关,她们只关心何时能得到盛宠,此生能不能在皇宫里荣华富贵。
玉静得到消息后只当做一桩饭后趣事讲给贵妃娘娘听,并没有看见玉宁给她使的眼色,笑嘻嘻地给姜挽说了道听途说的细作之事。
姜挽面上并没有惊讶之色,她似乎是并不在意前朝细作的事,只是问“陛下今夜可来凤仪宫福案来送过口信没有”
“有,刚刚昨日就派人来说过了,说林阁老明日携一家老小告老回乡,所以今日陛下亲自去林家给阁老送行,晚上就不来了,说不准夜里要什么时候才回宫呢。”
“是吗,还真是巧呢。”姜挽面色淡下去,嘴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玉静没懂姜挽话里的意思,转头去看玉宁,满眼疑惑。
玉宁轻叹,走到姜挽身边,关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娘娘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回屋睡去吧,这两天玉宁给您守夜,免得闲杂人等靠近,打扰了娘娘休息。”
姜挽垂下眼,拍了拍玉宁的手,“玉宁,如此,麻烦你了。”
“不麻烦,只要娘娘安然就好。”
姜挽独身走进寝殿中,靠在窗边望着远方的高耸宫墙。
日光寥落,余晖映照着远方的云层,染大红片的灿烂朝霞。
身坐琼楼高阁,脚下天子庙堂,眼前是巍峨殿宇,若此生无牵无挂,安然在此享受荣华富贵也是一条锦绣之路,可惜她无福消受。
她累了,也真的演不动了,今夜,就和这里说决绝吧。
愿此生不再相见,就此断绝。
夜色深沉静谧,突然凤仪宫熊熊燃起的火光将皇宫照亮,火舌飞舞,誓要吞噬掉这里的一起。
“走水了凤仪宫走水了”
“快快贵妃娘娘还在里面,快救人啊”
惊叫声和宫人们提着水桶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混杂一起,为这场混乱添砖加瓦,大火久扑不灭,不只是后宫的人,就连前朝的侍卫们都过来了,后宫禁门被侍卫们撞破,前朝后宫乱作一团。
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队黑衣人顺着地下暗道成功潜入皇宫,悄悄潜伏到暗牢外面。
为首之人看身形是个年轻女子,乌发束起,手中拿着长剑。
“咻”
皇宫外面升起一簇烟花火光,这便是她和凌酒言约定好的接头暗号。
长剑出鞘,带起一阵寒光。
姜挽剑指暗牢方向,沉声道“动手。”
随她令下,身后的二十多名黑衣人纷纷拔出长剑,冲入暗牢中。
暗牢中刀光剑影,不需多时,里面的狱卒就都放下手中刀剑,被这伙黑衣人逼到墙角尽数捆绑起来。
“阿姊,我们中计了,你不该来救我的。”
“我知道。”
“知道你怎么”
姜挽抱住姜拂,给她喂下解药,“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而且我们不一定会死,魏庄今日有大批刺客潜伏进京,这就够禁军们吃一壶了,他们未必有功夫拦住我们。”
“怎么会这样阿姊你说动了凌酒言帮你”
“嗯,走吧。”
密道的出口在云华行宫附近,姜挽记住了出去的路线,带着一群人快速退出皇宫。
但此乃计中计,出口处,早有精兵强将等着她们了。
“放下兵刃,束手就擒,不然”楚枫剑指为首的姜挽,冷声道“陛下有令,反抗者尽数诛杀。”
他身后的马车是曾经东宫出行的马车,姜挽认得这辆马车,自然也猜到是谁在里面。
她摘下面具,露出真容,“我可以留下,但他们其余人必须走。”
楚枫冷笑,了然说“贵妃娘娘好自信,你还以为你是贵妃前朝细作均乃死罪,何谈条件还不束手就擒”
“我不在和你谈,是和陛下。”
姜挽暗暗给姜拂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扬声道“陛下身中奇毒,除了我,没人知道解药在哪里,今天我们若是有人死在这里,陛下可就再也拿不到解药了。”
“妖言惑众别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你。”
“信与不信,你该问问陛下,他自己中没中毒,应该很清楚,这两日便有症状出现了吧。”
姜挽笃定的话语让楚枫惊疑,他连忙转头去看马车处。
车帘掀开,里面的人缓缓走出。
萧淮身上还穿着黑色冕服,想是刚从林家出来就到这里劫人了,这一切果然是计中计,早就这设计好的等着她们跳进去,但就算是刀山火海,姜挽也得跳进去赌一把。
姜挽说的对,他这几日确实有中毒的症状出现。
他从未想过,深情变绝情,在姜挽这里可以如此轻松。
“贵妃留下,其余人,可以走。”
在君王生死的威胁下,纵是楚枫再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放走这些细作,上前用绳子将姜挽的双手捆起来,带到萧淮面前。
明明前几日还柔情蜜意,不过几日就变了一番模样,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冷冰至极。
萧淮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姜挽,锋芒毕露,沉着冷静,她眼中没有丝毫爱意,只剩警惕和防备。
姜挽本以为自己的归宿回是天牢或者暗牢,没想到萧淮将她带到了云华行宫。
她又回到了她待了四年的梦华殿,这个美如仙境如梦似幻的地方。
“姜挽,从前是朕小瞧你了,你本事大得很。”
这双曾经温柔安抚她的大手如今狠狠掐在她的脖子上,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姜挽被推倒在地面上,脖子上的桎梏让她呼吸艰难,双手被绑着,只能浅浅在他掌下挣扎,没有反抗。
“陛下杀了我,也就活不成了。”
萧淮眼神狠厉阴沉,手里没有因为姜挽的威胁松懈,反而越发加重了力道,“那岂不是正如你意,我们共赴黄泉,也算是完成你身为细作刺客的使命。”
他果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要与她共死吗
可是她还没活够,不愿意陪他一起死呢。
“不过几次欢愉而已,难道陛下情深难许,放不下了么”
“欢愉”萧淮额头上青筋毕露,说出口的话已是咬牙切齿,恨意深重,“呵,对对都是欢愉,女人而已,你当自己有多重要吗,不过三个孩子,后宫那么多女人都能生,你当朕非你不可吗”
不反抗不代表无法反抗,就算双手被绑着,萧淮也不是她的对手。
姜挽双腿用力,瞬间挣脱了萧淮的桎梏,两人位置颠倒,变成了萧淮在下,她在上。
她手腕灵活翻转,绳子也脱落下来,双手自由。
不过三招,姜挽就将萧淮紧紧按在身下,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钳制住他的所有动作。
“陛下,夫妻一场,我们好聚好散,给你下的毒并非致命,无需解药。”
说罢,姜挽缓缓松了手,从地上站起来。
“过往种种我不能选,为细作并未我所愿。”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本名册,放在窗边的桌子上,她垂眸看着他,缓缓道“这是魏庄潜伏在京中的细作和暗桩,上面还有魏庄的窝藏据点,多年所查尽可献与陛下,姜挽这么多年,为陛下诞下了二子一女,没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缘尽,不如陛下放我离去,好聚好散。”
她知道萧淮对她有情,就算骤然出了这等事,他也得不舍杀她,与其消磨情分,不如利用眼下余情,换她平安离开,等到他发现那药真正效用的时候,她早就不知所踪。
萧淮走到她身旁,拿起那本名册,他面色冰冷沉寂,但从指尖颤抖上不难看出他心绪波澜。
“孩子在你眼里算什么,交换自由的筹码”
姜挽不愿回答这个问题,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萧淮捏紧了名册一角,声音淡然,大方怜悯地看着她,“名册算是将功补过,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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