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买下水玉玦的人都是带回去当藏品,精心藏起来的,很少置于人前,他们又不差钱,公然转卖水玉玦的事几乎不会发生。
水玉玦渐渐成了有市无价之物,今日一见,众人好奇心起。
竞拍价飙升速度极快。
半空楼阁对面有雅间,一层薄纱垂下来隔开外边的视线,随着下面的喊价越来越高,一人从后面用扇子掀开帘子,走进了雅间。
男子走进雅间不久,崔姨也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崔姨虽然仍带着银面具,只露出上半张脸,但不掩眼中含的星点笑意,语调也轻快点,问男子今天怎么会有空来她开的拍卖行。
她给他倒了杯茶。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男子佩戴在腰间的一枚玉玦,崔姨记起他很爱佩戴玉玦,怕不是听说拍卖行今晚要拍卖水玉玦,为此而来的。
男子喝掉崔姨倒的茶,似无意地问起今晚的水玉玦:“这枚水玉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崔姨坐到他身边。
她今晚身上这条蓝色罗裙是新买的,衬得人愈发风韵犹存。
崔姨道:“前日。”
男子牵过她的手:“怎么不提早派人去跟我说一声,叫人私下卖于我,你知道的,我喜欢收集玉玦,水玉玦更是罕见。”
崔姨握过男子腰间的玉玦:“你也知道的,我开门做生意那么久,习惯尊重客人的需求,他们想拍卖便拍卖,想私卖便私卖。”
“对方若知道我给出的价格,想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他道。
归根结底,还是在怪她没有提早派人去同他说。
崔姨怎么会听不出来,放开男子腰间的玉玦:“不会的,那位客人应该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祁不砚想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男子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客人?”
崔姨:“算是。”
他面带微笑,没再问下去,似还想喝茶,便松开崔姨的手
:“难怪你如此笃定那位客人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原来是认识。”
她公事公办:“你若想得到那枚水玉玦,可以参与竞拍。”
“也罢。”
男子抿了一口茶:“我也并不是一定要买下这枚水玉玦。”
喝完茶,他说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崔姨没挽留男子,脸上的笑意随着人的消失而消失,拿起他喝过的茶杯,倒茶给自己喝。
无缘无故,他不会特地亲自来一趟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崔姨掀开雅间的薄纱垂帘。
她先是看了一眼捧着红锦盒站在半空楼阁的沈见鹤,又看了一眼站在三楼栏杆的祁不砚、贺岁安,慢慢将茶杯的茶水一干而尽。
是因为那枚水玉玦。
是因为手持水玉玦的他们?
崔姨缓转动手中的茶杯,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
被崔姨看着的贺岁安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抬眼想寻找视线来源,却发现正在看着他们的人是崔姨,她颇为不明所以。
崔姨放下薄纱垂帘,仿佛刚刚只是偶然地朝他们看了一眼。
贺岁安便没管了。
这场拍卖持续的时间很长。
拍下水玉玦的人是来自异国的一名豪爽富商,他平生最是喜欢收藏稀罕玩意儿,今晚一掷千金拍买下这枚略有小瑕疵的水玉玦。
拍卖行内那些没能得到水玉玦的人礼节性地恭贺他,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花黄金千两买下只能供观赏的水玉玦不太值得。
沈见鹤吃惊到合不拢嘴。
他知道水玉玦很值钱,但不知道竟能卖出如此高价。
说实话,沈见鹤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黄金,他挖古墓,见过的都是一些陪葬的首饰或瓷器,很少有人往棺材里放黄金银钱的。
站在半空楼阁的沈见鹤使劲地朝贺岁安、祁不砚挤眉弄眼。
他毫无前辈的正经样。
贺岁安看向那名异国富商,心想会不会是有人派他来代拍的,她喊住拍卖行的小厮打听。
小厮碰巧听说过异国富商,因为他有钱,一进来便是拍卖行重点关注的人,每个人进拍卖会前都要登记身份的,他们也不例外。
富商是今天刚来的长安,得知此处有拍卖便顺道过来瞧了。
不太像是代拍。
贺岁安看向祁不砚。
他没有往场下看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们的想法一致,贺岁安还在为另一件事发愁:“那水玉玦怎么办?被拍下后,我们是不能反悔的。”如何向落颜公主交代?
祁不砚道:“我只要替她找到害死她兄嫂的真凶即刻,至于旁的,我不会作任何保证。”
说的也是。
只要能替落颜公主找到害死她兄嫂的真凶,水玉玦也就没用了,落颜公主当年又不是因为这一枚水玉玦值钱而留下它的。
贺岁安还听出了祁不砚的言外之意,买下水玉玦的人
不是他们想找的人,但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已经达成了,不过需静待时机。
沈见鹤从半空楼阁下来了:“贺小姑娘、祁小公子。”
管事跟在他后面。
拍卖完,他们要当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拍卖行会跟进到底,直到他们完成交易。
贺岁安望着一脸高兴的沈见鹤,想告知他可能会有危险,又见拍卖行管事还在,不好直言。
等他们彻底完成这桩转卖水玉玦的交易,已是亥时了。
拍卖行送了他们一辆马车。
富商交付的大部分黄金都在上面,管事只拿走了属于拍卖行的一小部分,其余的皆归他们。
他们三个坐在宽敞的马车里,从拍卖行的后门离开。
贺岁安和祁不砚坐在左侧,沈见鹤和黄金待一侧,他发出羡慕的啧啧声,过一把摸黄金的瘾。
事到如今,她不想拉沈见鹤下水,都得拉他下水了,不告诉沈见鹤关于水玉玦的事,他是不会知道有危险,也不会放心上。
也不怕沈见鹤会说出去,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贺岁安删繁化简地说了。
沈见鹤听完,笑容逐渐凝固,摸黄金的手也缓慢收了回去。
这千两黄金不是泼天的富贵,是夺命的阎王,假如黄金是沈见鹤的,他也就认了,偏黄金还不是他的,都怪自己爱出风头上场。
心中懊恼得要死的沈见鹤努力地维持着前辈的尊严,不肯露怯道:“你们两个小娃娃都不怕,我怕甚,我不会有事的。”
贺岁安:“……”
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沈见鹤拍了一下黄金,疼得他掌心发麻:“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啊,别小看你沈前辈我,我行走江湖二十几年了。”
贺岁安为维护沈见鹤的自尊,敛下怀疑的眼神。
祁不砚单手撩开车侧帘子,往马车外看了看,左手取下骨笛,好玩似的放白皙指间转动。
夜幕低垂,火树银花。
不少行人与马车擦身而过。
马车经过沈见鹤住的那条街,他喊车夫停下来。
沈见鹤跳下马车,跟他们告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他们若遇到危险,可以来此处找他帮忙,他还会在长安住上几天再走。
刚说完,沈见鹤看到祁不砚的骨笛,他忽然觉得自己完全不用出于江湖道义,担心他们安危,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
沈见鹤走了。
片刻后,贺岁安回到客栈,车夫是拍卖行的人,送他们到客栈便回去了,那辆装有黄金的马车还在,她请小二帮忙牵下去照顾。
小二是不会擅自打开客官的马车看的,只会给马车前面那匹马喂食,贺岁安随祁不砚上楼。
她一回到房间就趴到床上,累到想不管不顾大睡一觉。
绣花鞋被随意脱扔到床下。
东一只,西一只。
裙裾被贺岁安的腿
压在床侧,她躺了半会儿,闭着眼解发间的丝绦,今天扎的还是麻花辫,只用了一条长丝绦绑,很容易解开。
解开麻花辫的丝绦,贺岁安随手塞进枕头下方,又翻身滚进里面,最近都是祁不砚睡外面。
祁不砚坐在桌前,不急不慢地取下发梢的银饰。
银饰在房间发出脆响。
贺岁安听见轻微的银饰声,睁开眼睛往房中看,桌上点了一根蜡烛,祁不砚就坐在蜡烛旁,光影落在他脸上,形成漂亮的剪影。
系银饰、取银饰这两件是祁不砚从小做到大的事,很熟练,没过多久便取下发间的所有银饰。
微卷发梢坠在少年劲瘦的腰际,他抬手解开蹀躞带的扣子。
蹀躞带和银饰都被放好。
她以为祁不砚下一步就是回床上休息了,没想到他并没有回床,走到了衣柜前,打开包袱。
难道祁不砚是要换新衣服再睡觉?贺岁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没必要吧,他们身上的衣衫又不脏,是傍晚去拍卖行之前新换的。
贺岁安目光追随着祁不砚。
想开口问他是不是要换衣服,如果是,她就转过身去。
却见祁不砚从包袱里取出来的不是衣服,是那本书。贺岁安看见后,立刻手忙脚乱爬起来:“你今天怎么突然想看这本书了。”
他看着连滚带爬朝自己走来的她:“你不是让我以后不要只看蛊书,多看一些别的书?”
贺岁安哑言。
可她想让他看的不是这种书:“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
祁不砚翻开了书。
修长的手指恰好压在了页面那一幅活灵活现的插画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