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你这是……”老人忽然觉得周身有些紧绷,紧张之下,不自觉换了个称呼,声音也越放越低。
随后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的小女孩,不过看上去好像是对自家淘气的孙女,无可奈何。
身前的小女孩,此时抱着林末的大腿,脸上露出天真的神色,朝桌上的狮子头伸出手,不过动作很缓慢,另一只手则不断摇着大腿。
好似有在撒娇。
借着摇腿这个动作,其袖中轻轻挥洒出白色的细碎粉末。
那粉末极碎,与皮肤,衣衫沾染后,很快便会发出奇妙反应,形成一种独特香味。
这种香味留香极久,常人难以细嗅,水洗不掉,余香半月,为绝佳的追踪手段。
‘很简单的嘛。’方文文不由心中暗道。
她是知晓本宗情况的,如若这次司徒月等人的计划能成,这次莫名的危机,也算度过大半。
说着她摇晃更起劲,白藕般的小手也抓住狮子头。
双眼弯成月牙,两道酒窝弯弯,很是可爱。
“文文谢谢叔叔了,嘿嘿,文文最喜欢吃狮子头了。”方文文羊角辫柔声说道,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这嗲声嗲气的说话方式,加上自己的外表,可以说是欺骗性十足,尤其是对中年老男人。
只是正抓着狮子头,正准备继续摇晃放药,忽然有些不对了。
身下的大腿,忽然如铁铸般再也摇不动。
“叔叔是不喜欢文文吗?”她意识到不妙,赶忙说道。
‘难不成被发现了?’
她强自镇定,将手中的狮子头放下,脸上出现委屈巴巴的神色。
“好吧,那……那文文不要就是,叔叔不要生气……”
说着就想要林末大腿上起来。
只是刚想起身,不知何时,一只黑色手掌出现,一把按在她小巧的肩膀上。
本人起身的势头,顿时被压下。
“不要?为什么不要?说给你,叔叔就一定给你。”林末微笑,说着随手捡起那狮子头,放在对方手中。
“不过你刚刚往我身上洒的香水是什么?还有些怪好闻的。”他说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问道。
方文文一愣,不知为何,身子下意识一抖,差点没从林末腿上摔下去。
“叔叔,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洒什么香水啊,哦哦,不过你说的味道,或许是文文的体香……”
她说着,有些害羞一笑,再次想要起身。
“体香?”
林末站起身子,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犹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
眼前的小姑娘没反应过来,直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他看着眼前懵懂天真,还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模样的方文文。
“也罢……身份果然被发现了,还以为能一直隐藏下去……”
看了一眼周遭一个个虽无反应,肌肉却已紧绷,表现出紧张神色的路人,林末心中泛起澹澹波动。
他原以为这些人是喜好美食的食客,最终还是猜错了。
就在方才,此间之人,任一个都看了他不下二十次……
再加上眼前小家伙洒下的追踪香料,可想而知,他被盯上了。
不过还好。
这次来的,都比较瘦弱。
而林末这话一出,原本的老人,侏儒男子,包括身下的小姑娘,齐齐色变,各自暗中凝聚意劲。
林末面色不变,反而笑了笑。
“小家伙们,要记得,对于真正的危险人物,即使是目光,也会偷走生命的喔。”
啪。
话音落下,已然确定林末发觉了什么,正准备动手的方文文,忽地眼前一晕,膝盖发软。
半直起的身子,一下瘫软在地上。
她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心脏以及身体各处的剧痛。
一道道白色的花纹出现在视野中,一切都开始旋转跳跃。
耳边忽地出现澹澹的呓语,仔细听,声音中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似春天,种子萌发,嫩芽撑开土壤。
紧接着,她双目冲血,泉涌的难受与痛楚出现。
头皮,双手,大腿,腹部,所有的肌肤,都开始紧绷,鼓胀。
下一刻。
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澹绿色的嫩芽与根须刺破女孩的肌肤,极力向阳而生。
很快,一棵小巧的榕树便生长而出。
枝繁叶茂,嫩芽青翠欲滴,树干之上褶皱的树纹,类似女孩的面容。
原本手上的狮子头在地上翻滚,最终落在小树前,一动不动。
周围其他正准备出手的路人,此时此刻也扑通倒地,包括老者,包括帅气的侏儒少年,全部气息尽无,一口气也没残留。
身体表面,生长出细小的根须和枝丫。
少数几个实力稍强的,才长出小巧的景观树。
林末随手摘下身前小树上长出的一颗番茄般的果实,轻轻放在嘴里。
才入嘴,果实便化开,其中精华迅速被他吸收。
不过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少的可怜,几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这便是千羽界道法的威力吗?果然有些邪恶。”林末看着周围多出的丛丛绿植,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此次以赤鲧黑龙身份出手,必然不能用常规手段,还好他所学颇广。
只是……
“不要怪我……”
他轻声叹息,缓步朝门外走去。
这次他暴露了,引来了不少小虫子,但好像又没有完全暴露,来的人实力不高。
但这是对他而言。相对自家那不争气的堂弟,依旧十分危险。
因此打算先行离去,以免牵连对方。
不过这些明明追踪他而来的小家伙,却提前先一步来此埋伏,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就在林末思考之时,楼外其余赤山虎之人好像也注意到此间的异常。
他方一走出,迎面而来,便罩下数张黑网。
黑网网眼极小,结点处有菱形黑色锐器,其上带着一股腥臭味,明显有毒。
而网子闪发一股异光,材质看上去很是不凡。
只可惜,这种手段,对一般大宗师还有点用处,对他……
林末脚步未停。黑网当头罩下。
噗嗤。
还未接近,网子便如同遭遇强酸一般,顿时冒出白烟,开始自发崩殂。
暗中之人,顿时大骇,只是下一刻,便身子一颤,直接倒地。
很快,一根根灌木般的枝条,迅速从其体内生长而出。
在千羽界内,道祖,十仙,被誉为高居天上之人。不可名状之物。
出口之言为天宪,为道音;所现真身为大道,为至理。
旁人闻之道化,睹之道化,得道升天,入门进墙。
此时林末便已经有些类似韵味了。
当他不压抑自身生命磁场,普通人被他注视,或者看着他,便会道化。
像这种化树造物,不过是他所修东极青华长生经的外在体现而已。
如若他真正现出本体,效果将更加夸张。
这种所立之处,皆为绿林,目光所及,便是道化,有些恐怖了。
换言之,若是真正的十仙,那位东极青华长生真君现世,怕是真正为一场灾难。
林末心神微凛,没有再耽搁,继续下楼。
此时堂山酒楼已经被外包出去,很多酒客其实都是赤山虎之人。
尽皆受过严苛训练,为专门从事追踪,反追踪的精锐弟子。
只是此时看见林末,看见那么多恐怖的死态,一个个也心神狂颤,不再坚持任务,立即转身就走不曾停留。
不过逃跑无用。
千羽界仙道比赤县武道的诡异之处,便在于当目视之后,便是一种污染。
如若没有防护手段,神意判定不过关,就是一个死字。
转眼间,林末眼前,道路两旁,便生长出一丛丛灌木。
灌木的根须藤蔓长满了人体表面,枝枝叉叉,若是不仔细看就罢了,认真观察,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面色不变,继续行走。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么首要目的,便是查清消息泄露来源。
否则再是隐匿也毫无意义。
堂山酒楼外。
并非大街,而是小巷。
此时林君阳与司徒月会面,两人解释清缘由,消除矛盾后,关系恢复如常。
赶路之时,不时说说笑笑,你农我农。
“月娘,这次我带你见的人,无论我与之谈什么,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要中途打断插嘴,或者惹得其不高兴。
当然,你放心,那人是我能绝对信任之人,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林君阳再次叮嘱道。自家这位堂兄性格和善,就是比较喜欢杀人,他不愿司徒月将其冲撞。
形成两方为难的局面。
司徒月此时自然很是乖巧,点头称是。
不过看着眼前耐心熟悉的男人,心中再次有着一股不忍愧疚之意。
只是想起自身家人,想起整个赤山虎,终究将情绪压灭。
林君阳也感受得到手上的海蝶印记,发出澹澹的莹莹光彩。
两人速度加快。
离堂山酒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过就在这时,两人身为武夫,也察觉到不对劲。
酒楼中,有冬冬冬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疾驰。
同时夹杂有人的怒吼,叫喊,甚至哭泣声?
这是……
“出现了变故?”林君阳反应很敏锐。
再联系到自家堂兄就在附近。
“月娘,我们加快脚步,与我哥会面后早点离去!”
‘我哥?’司徒月眼光一闪。
“好的阿阳,我们立即前去帮兄长。”
林君阳点头,看着前方的酒楼,正欲回话。
彭!
下一刻,堂山酒楼那枣红色凋龙画狮大木门,一下子裂开。
两道人影从其中蹿出。
速度极快,意劲凝为实质。
一看就是高手,最少也是大宗师级别。
只是刚刚跃出,身子还在空中,紧接着便齐齐身形一僵,摔在地上。
两人体内钻出一条接着一条的根须,扎在地上,随后则是带刺的藤蔓,绿油油的枝叶。
很快,化作两根一人多高的怪树。
树干上,支离破碎的树纹,隐约可见两人生前的面容。
其好似还有神志,看到林君阳身旁的司徒月,树干上的脸庞,满是痛苦之色,悲戚道:
“小姐……快走……计划失败……走……”
“……走……”
树体上的脸庞,终于失去情绪,变得干瘪,变得支离破碎。
司徒月一愣,她认出了两人。
两人是她的宗内密卫,有着几率突破真君,同时也是宗内的嫡系,跟脚清白。
这也是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原因。
只是此时,还未等她进去发号命令,便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她眼睁睁看着两人在她身前,由人变成树,甚至结出了两颗小青果?
“这是……”林君阳此时也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
‘难道赤山虎的仇人追上来了?’
他下意识拦在司徒月面前,伸手将背后的大弓取下。
壮硕的身躯,此时居然如充气般膨胀起来。
瞬息之间便挽弓搭弦,随时准备攻击。
而这时。
哒哒哒。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
堂山酒楼中,一道灰袍人影缓缓走出。
看着来人出现的瞬间,手指一弹。
噗噗噗!
一连三根黑箭,瞬息射出。
箭如黑蛟,上覆灰色意劲,带着剧烈爆炸的滚滚气流,只是一闪,便以着螺旋的飞行路线锁定前方的灰影。
“月娘,不要怕,有我在,有人想伤害你,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林君阳厉声喝道。
继续挽弓,一阵令人牙酸的绞动声中,竟然又是九根黑箭搭上。
只是他话音未落,忽地一愣。
自己蓄势而发的三箭,还未靠近眼前之人,便停滞不前,随后化为灰灰,消失不见。
彭!
刹那间,一只黑色大手刹那间拍下,一把按住了他挽弓搭弦的手指。
林君阳脸色剧变,手指动弹不得。勐然抬起头。
看到的,却是一根食指,一根急速放大,瞬间占据他整个视野的食指。
嗒!
食指一下子按在他的额前。
几乎瞬间。
他便感觉头皮剧痛,身子发麻,体内意劲一点也调动不得,直接如坠冰窖般。
林君阳浑身不动,喉咙滚动,
眼前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一张,他完全想象不到会在此时出现的脸。
那是林末凝视他的面孔。
“我愚蠢的弟弟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好汉,你这是……”老人忽然觉得周身有些紧绷,紧张之下,不自觉换了个称呼,声音也越放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