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莹指了指城东的方向,“那边有个难民收容所。”
又指了指城南。
“乞丐爱在那边乞讨,因为那边的夜市最闹,人来人往的有许多人。”
不只是长安,当年从长安到豫章清平镇的那段路上,她就见识了许多人间疾苦。
她看到饿死的孩子,看到走不动的老人被丢下。
看到强壮的欺负弱小的,有权有势的欺负孤寡无依的。
那会儿她常哭,恨自己带的银钱不够多,救不了那么多人。
卓明月在她哭够了以后,对她说:散财只能救部分人,救一时。要想救更多人,那你得做人上人,最好站到庙堂上去。
周晚莹抱憾道:可是,我是女子,夏朝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
她听到卓明月说:会有的。
当时,卓明月的语气是笃定的,似乎势在必行。
而现在,巫马陵听到周晚莹说那些难民乞丐,有些不知所谓。
周晚莹说:“我们在这伤春悲秋,他们却连饭都吃不饱。如此,是不是显得我们很可笑?”
巫马陵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黑压压的远方。
他喉间一滚,点了下头。
相比那些为一口吃食豁出命去的百姓,他心中所有的艰难,都显得无病呻吟。
周晚莹酒劲上头,有些困乏了,靠在了他肩膀上。
“明月对我说,只要能站到那个位置上,哪怕不折手段,也是值的。”
“你知道户部有多少龌龊事吗?”
“赋税要上交国库,不得有误,那各地官员想要从中获利,其中被做了多少手脚,查都查不完的。”
“拨出去的粮饷,与百姓拿到的也不一……”
“因我执意严查,不肯放过贪官污吏,多少人畏惧我,陷害我,弹劾我。”
“但明月保我,她让我尽管放手去做。”
说到明月,周晚莹又猛灌一口酒,那她没拿稳酒坛子,酒液浸透了巫马陵肩膀上的衣料。
湿透了,她倒还枕着,丝毫不觉得不适。
“他们背地里说明月是妖女,勾引摄政王,出卖先帝,不择手段的得到今日的位置,德不配位。”
“那是因为,明月动了他们的利益。”
“那些大臣们,对我跟明月的行事无法可说,就只能以我们生而为女子做文章。”
“每每为流言蜚语气恼之时,明月对我说,你要记得,你走到今日不是为了听人的赞誉,你力所能及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无愧于心,便足够。”
“她还说,享我们的心安理得,由他们骂去,咱们能少一块肉么?”
巫马陵见女子滔滔不绝,打趣道:“你三句不离卓明月,想必是很喜欢她了。”
周晚莹不加迟疑便道:“喜欢的,我很喜欢明月啊。从旁人嘴里听到她的故事时,我同情她。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惊艳。而她为了求我帮忙,向我下跪时,才是我真正认识她。”
巫马陵伸手把她的酒坛子夺下来。
“别喝了,差不多了。”
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话都是强撑着力气说完的,脑袋摇摇欲坠,却还要提起酒坛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灌。
周晚莹很不满的看向他。
“酒逢知已千杯少,我跟你聊得来才喝的,一醉方休才痛快,怎么就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