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用仅能活动的一条手臂,撑起写着傅字的残破军旗。
他无力闭着眼,微微摇头,“没有,援兵还没到,我们还活着,军旗……还在。”
那人泪水混杂着泥土鲜血落下,七尺男儿终是哽咽,“可,我们的援军到不了了。”
缓了缓,他又说,“昭武大将军抛弃了我们,金沙关一战损失惨重,他们定会弃车保帅,视我们为耻辱。”
“住口!”傅凌大喝,霎时咳出一大口血,睁开眼满目猩红,“为国捐躯成败皆是英烈,何来耻辱!大将军定会来,更何况,我……”
他喉头滚动,咽下涌上的鲜血和酸涩,“还有人等着我,我要回去,爬我也要爬回上京!”
远处击鞭锤镫而来,硝烟弥漫,那士兵望着渐行渐近的一群兵马,北风猎猎割面如刀,他绝望闭上了眼。
“参将,北戎的人杀上来了。”
傅诏凄然一笑,视死如归,手中的军旗紧攥,迟迟不放。
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似乎又看到了那年在浆洗房里的姑娘,甜甜地唤他,“二爷……”
娇俏纯洁像朵百合,是他芙廷苑里最美的一朵花。
瑾瑶,爷这次怕是回不去了……
唉,到底是太贪功,才离家两年就想凭借此战授大将,真是狂妄。
少年自轻狂,更遑论还有个神童状元大哥。
听闻大哥一年前入了内阁,若他不拿个一官半职回去,此生都将受他掣肘,愈发无资格跟他争什么了。
马蹄声渐近,傅诏虚弱地闭上了眼,手中的军旗却稳如泰山。
恍惚间,耳畔传来一声惊诧,“参将!不是敌军!”
“是大将军,援军到了!参将我们活下来了!”
军旗重重落下,傅凌头一歪,枕在死尸上阖上了眼。
再次睁眼时是在烛火摇曳的军营。
“晏珩好侄!”昭武大将军焦急握住他的手“感觉如何?”
昭武大将军正是那年傅诏送银子去,反被臭骂的一顿的那位陈将军。
“嘶……”傅凌微微蹙眉,陈将军这才发现抓住了他那只受伤的手臂,忙撒开手。
“属下已无事,多谢将军前来相助。”
傅凌在这一群士兵里,最受陈将军看重,有莽劲有冲劲,有旁人没有的胆识,能踏尸海,有万夫莫当之勇。
战虽有阵,而勇为本。
陈将军摆手大笑,“此次你守金关有攻,待回去后,定为你向陛下讨封!”
“那我可能回上京了?”傅凌笑问。
“自然!”陈将军大笑,“待你伤好便回京,回京授封!”
傅凌撑着坐起,激动道:“那我,我明日伤就好了!”
“明,明日?”大都督惊大了眼睛,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明日就好?
他年纪大,战场上波云诡谲见得多,心计城府见得更多,一瞬便猜到这么着急回去定是想见什么人。
不然为何明知金关凶险,还主动请缨出战,定是想讨份大功回上京。
陈将军也没拆穿他,一笑应了。
傅凌垂眸定定看着打着夹板固定的胳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上京……我回来了!
——
盛夏的风吹落了崖青院中的木棉花。
细绒如霰,云痕急匆匆迈进了屋。
“主子!有柬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