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仪被汉军攻破的消息,如同冬日里的一阵寒风,迅速穿透了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消息,对于洛阳的百姓而言,不过是众多噩耗中的又一个,仿佛自战乱以来,他们的耳畔便再未响起过令人振奋的音讯。
不知何时起,外界的讯息总是带着血与泪的沉重,如同这连年不断的烽火,将人们的希望一点点吞噬殆尽。
寒冬腊月的日子,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将整个洛阳城装扮得银装素裹,却也掩盖不住这座城市下的暗流涌动。
雪花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战鼓声交织在一起。
略有嘈杂。
街巷间,行人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不安,仿佛这漫天的风雪,也冻不住他们心中的恐慌。
在城南的一家小酒肆内,炉火正旺,热气腾腾,与外界的寒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酒肆内,几张破旧的木桌旁围坐着各式人等,有的是衣衫褴褛的百姓,有的是身着残破铠甲的士兵,还有几位看似读书人模样的,皆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他们的脸上或愁苦,或愤懑,或茫然,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唉,浚仪一失,洛阳东线可就断了啊!”一位年长的老者捶胸顿足,他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眼中闪烁着无奈与绝望。
“青徐兖三州的粮食再也运不进来了,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旁边的一位年轻士兵,面容消瘦,脸颊上挂着两道冻疮留下的痕迹,他紧握着手中的酒杯,声音低沉地说:“是啊,没了粮食,这城里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穿着相对整洁,眼神狡黠的中年男子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诸位,我听说,有人打算投奔汉军,做那带路之人,以求在汉军攻破洛阳后,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此言一出,酒肆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中年男子见状,得意地笑了笑,继续道:“这乱世之中,谁不想寻个活路?咱们魏国如今局势不利,何不为自己打算打算?”
一位看似读书人的青年,眉头紧锁,他身穿一袭旧儒衫,手中把玩着一支毛笔,闻言摇头道:“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为平民,却也不能在国难当头时,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况且,汉军是否真的善待投降之人,还犹未可知。”
酒肆的角落里,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风雪。
她的丈夫在几个月前的战役中牺牲,如今她孤身一人,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与无助。
听到众人的讨论,她紧紧抱住孩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这时,酒肆的门被猛然推开,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灌入,一位身披斗篷的旅人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坚定。
“洛阳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运进粮食了,朝廷准备在洛阳征地种植庄稼,诸位,还是多为自己谋算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眼神闪烁。
各自皆有各自的心思。
此刻。
洛阳皇宫之内,狂风如猛兽般肆虐,卷起片片雪花在空中狂舞,天地间一片苍茫。
宫宇巍峨,却也被这风雪显得格外孤寂与冷清。
浚仪城北被攻破的消息,如同这寒风中的利刃,无情地刺入了大魏皇帝曹叡的心房。
近来,坏消息如同潮水般涌来,一波接一波,以至于当这至关重要的消息传到曹叡耳中时,他只是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却并未如往常那般龙颜大怒,仿佛心中已承受了太多太重的打击,以至于对此已有了某种麻木。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张凝重的脸庞。
帝师郑称,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忧虑的光芒;尚书令陈群,身着朝服,腰佩玉带,眉宇间满是忧国忧民之色。
两人皆知,浚仪的丢失,对于洛阳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洛阳,这座曾经繁华的都城,如今却面临着断粮的危机。
陈群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声音沉稳却难掩忧虑:“陛下,如今洛阳人心惶惶,许多人欲走而不能,其中不乏居心叵测之辈。加之粮食储备日益减少,若再不采取措施,恐生变故。臣以为,不如解除禁令,让那些有心离去之人离开洛阳,以减轻城中压力。”
曹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既有无奈也有决绝:“走?哼,倒是可以放他们去荥阳。不过,并非是真正放他们自由,而是征用他们为民夫,协助我军抵御汉军。表面上,我们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实际上,却是让他们为朕所用,为朕的江山社稷出力!”
皇帝的话语,冰冷而决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群闻言,心中一凛,他深知这位年轻帝王的狠辣与果断,却也忍不住为那些无辜的百姓感到一丝悲哀。
他沉默了,目光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郑称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坚定:“陛下,东线局势糜烂,若不及时扭转,我大魏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青徐兖豫四州,乃我大魏之根本,若被汉军切断,则我军力、物力、民力皆将大打折扣,相当于丢失了半壁江山。因此,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条生命线。”
曹叡闻言,目光凌厉地看向郑称,眼中闪烁着决绝与期待:“郑公所言极是。朕亦深知此理。只是,如今局势危急,郑公可有良策以解此困局?”
郑称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陛下,臣以为,当前之急在于稳定民心,同时加强东线的防御。一方面,我们可派遣使者前往四州,告知他们洛阳的困境,请求他们紧急调拨粮食与兵力支援;另一方面,我们需加强洛阳城的防御,同时寻找机会,对汉军进行反击,以振奋军心士气,让百姓看到希望。”
曹叡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在权衡着郑称的计策。
他深知,这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与挑战,但如今局势危急,已容不得他再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好!就依郑公之计。陈群,你立即着手准备,派遣使者前往四州求援;郑公,你则负责加强洛阳城的防御,同时寻找反击的良机。朕要亲自督战,与汉军决一死战!”
说完,曹叡站起身来,身形挺拔,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不屈的斗志与决心。
他看向窗外的风雪,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在说: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将带领大魏的将士们,走出这片困境,迎来胜利的曙光。
在这个时候,陈群走至大殿中央,拱手作揖,声音沉稳而有力:“陛下,当前局势危急,若要指挥青、徐、兖、豫四州之兵,非有德高望重、威望素著之人不可。
臣斗胆进言,何不启用曹子丹?
此人在军中素有威望,智勇双全,惟有他,方能统率四州军卒,齐心协力,共克时艰。换做他人,恐怕难以服众,更难担此重任。”
曹叡坐在龙椅之上,眉头紧锁,目光深邃,仿佛在那双眼睛里,可以窥见过往与曹真之间的种种不愉快。
他沉默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曹真。
然而,此刻国家危难,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私人情感都压抑下去,只留下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唉,陈爱卿言之有理。”曹叡终于开口,声音虽轻,却透露出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