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立功!
现在糜芳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刘禅带着麾下太子宫属官去见徐详,糜旸则是留在原地看向糜芳。
“父亲,此番若不是公子,恐怕糜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再不能犯错了,再错,当真是无人可救了!”
糜旸现在对刘禅满是感激,便是刘禅现在让他去死,他都不会有多一秒的犹豫!
“我儿是为父连累了你,但你放心,此番戴罪立功,便是丢了性命,我也要为糜家洗刷冤屈!”
我糜芳是大汉忠臣,而不是叛徒,不是逆贼!
我身上的耻辱,我自己来洗刷!
另外一边,郡守府客房中,刘禅见到了被软禁起来徐详。
刘禅身着一身玄黑色甲胄,不浓不淡的剑眉,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徐详看到此美少年进来,再看到其身后将其众星捧月般围起来的随从,马上知晓了刘禅的身份。
“你便是汉中王太子刘禅刘公嗣?”
“正是我。”
刘禅笑着看向徐详,冷哼一声,说道:“阁下不愧为江东鼠辈,尽是做此等苟且之事!”
徐详面色不变,他从容起身,对着刘禅行了一礼,说道:“作为使者出使,此是光明正大之事,何说苟且?”
“哈哈哈~~”
刘禅倒是给这家伙给逗笑了。
“你出使,也是去找汉寿亭侯,何来有找糜芳之说?”
刘禅眼睛微眯,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
“殿下说笑了,出使南郡,亦算是出使!”
刘禅算是搞明白了,这家伙是怕死。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但若是间者,那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刘禅看出徐详眼底的恐惧,笑着说道:
“你若是愿降,为我所用,那我可重金赏赐,你亦可入我幕府,为我参军,并不比你在江东差,当然如果不愿,只需要你修书一封,配合一阵,待十几日后,我必将你完完整整的送回江东,如何?”
“投降自是不可能!我徐详不仕二主!但若是配合便看殿下是如何配合了,只要不损我江东利益,我自然无一不从!”
“哈哈哈~”
刘禅大笑一声,说道:“不损害江东利益,我要你作甚?”
锵!
刘禅直接将腰间宝剑拔了出来。
“我也不跟你废话,若是你愿意配合,便马上手书一封信,若是不配合,我便一剑斩了你,你要做江东忠臣,我满足你便是!”
刘禅的宝剑锋利,在灯火的掩映下,已然是闪着寒芒。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宝剑,徐详吞了一口唾沫,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且慢!”
徐详果断从心。
他对孙权的忠诚,还没有到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程度。
况且先看看刘禅让他写的信是什么再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
刘禅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忠诚肯定是要的,但也得看你忠心与谁,忠心于此等江东鼠辈,何苦来哉?
“我欲你手书,便是江陵已降,具体的内容,我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与你听,这送信的人,便是糜芳。”
这便是刘禅给糜芳戴罪立功的机会!
“恕难从命!”
若是他这一封信写了,让大都督看了,估计真以为江陵投降了,毕竟傅士仁投降,便是无声无息的,当时众人都以为是假的,但当公安在他们掌控之中的时候,他们才知晓,公安已在他们江东之手矣。
如今公安已失,糜芳岂不是更有投降的动机?
“万万不可,此信一书,我便成了江东的千古罪人了!”
徐详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那你便是觉得我的剑不利了?”
刘禅把玩着在灯火下闪着寒光的宝剑,眼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横竖横竖不过一死而已!”
徐详将头一撇,故作镇定,但他颤抖着的脚,已经是出卖了他。
“死是有很多方式的,直接一剑枭首,那没有任何痛苦,但若是用小刀,一刀一刀的割你身上的肉,割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刀,而你人还活着,这种感觉,使者可要尝一尝?”
九千九百九十九刀?
徐详浑身一颤,光是想到那种场面,便是让人忍不住浑身一颤了,若是真的被人拿小刀在身上刮上上千次,这不是千刀万剐吗?
徐详唇齿微张,顿时感觉喉咙一阵干涩。
“我”
他看着刘禅手上明晃晃的宝剑,最终还是选择从心。
“我写,我写还不成?”
“这就对了嘛!”
刘禅轻轻一笑,他将宝剑收入鞘中,很是热情的揽住徐详的肩膀。
“子明,来来来,快做,请坐。”
方才还是拔剑相向,下一秒似乎就要将他枭首,现如今却是满脸带笑,这刘公嗣翻脸当真比翻书还快。
徐详脸上露出的笑容很勉强。
“殿下,我自己来便可。”
“你放心,待我诱败吕蒙,便用他来换你的家眷,你安心为我做事,个中赏赐,我难道还能欠你的?”
事到如今,他徐子明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
徐详满脸幽怨的看向刘禅。
便是这孺子,害得他要背上背主之名。
“嗯?”
刘禅感受到徐详幽怨之意,微瞪了他一眼。
“殿下,我马上写,马上写。”
他徐详承认刚才的想法危险了,这哪是孺子,这是他徐详尊敬无比的太子殿下!
“呼呼~”
刘禅将徐详亲手所书的书信拿在手上,确定上面信息无误之后,便将它折在信封里面。
“子明,为避免孙权恼羞成怒,害你家眷,我已经传令来,让建业的细作将你家眷带回江陵,你好生效命,日后不失有封侯拜相的机会。”
看着徐详眼神闪烁的模样,刘禅在后面再加了一句。
“当然子明你也可成孙仲谋的忠臣,在城下可与吕蒙示警,为江东大军开一条生路,若是你真这般做的花,你自己的小命,和你的家眷性命,必是不保,相信孙仲谋见你如此忠臣,他必会为你全族老小,建一座好坟。”
刘禅笑着上前拍着徐详的肩膀。
刘禅温柔的笑容,对他徐详来说,却似寒风般凌冽。
“咕噜~”
徐详咽了一口口水,道:“殿下放心,我徐详从来都是大汉臣子,忠也只能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何来忠于孙仲谋之说?”
刘禅一脸赞许的看向徐详,将一杯热酒端到其身前。
“子明,饮了这杯酒,你便是我大汉忠臣了!”
不给徐详身上多加个绳索,他刘禅岂能安心?
将热酒饮下,徐详心中最后的杂念也散去了。
“殿下放心,今日,我徐详要做大汉忠臣!必不叫殿下失望!”
公安。
此刻已经换上了孙字旌旗,吕字牙旗。
吕蒙的面容非常英俊,他高大威猛,身材魁梧,背部宽广,肌肉线条明显,给人以强烈的力量感。他的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厚实,下巴坚毅有力,整个人散发着自信和威严的气息。
此刻他身穿银色甲胄,手上扶着环首刀,脸上具是意气风发之色。
一日定公安!
他现在领精兵三万,驻守公安,更是有快船八十余只候在其间,他此刻便是站在艨艟巨舰【舟鹿】上。
他在等消息,等江陵徐详的消息!
在其身后,江东的精锐江陵,几乎全出。陆逊、韩当、蒋钦、周泰、徐盛皆是身披坚甲,等候在旁。
“时间过了这么久,恐怕徐都尉并没有劝降成功,早知应当让傅士仁一道前去的,说不定更有效果!”
众人等了快两个时辰了,如今已是深夜,一天一夜未睡,莫说是士卒,便是陆逊这些将领,亦是有了倦意。
“若徐都尉劝降不成,我等也不能久等,应当趁夜突袭江陵,一战而定荆州!”
公安乃兵家必争之地!
它的北面就是隔江相望的南郡郡治所在地江陵,东面不远就是孙权控制下的陆口和夏口,孙权水军西进第一个要夺取的就是公安,公安城其实就是关羽防守东吴的第一道关卡,公安若在江陵安稳,公安一失江陵就危险。
但同样的,若是江陵未下,公安便孤悬在外,江陵可攻伐公安,从武陵发兵亦可攻伐公安。
届时便是被两面夹击之势了!
是故!
江陵,必须攻下来,在关羽回师之前,在武陵马良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江陵!
“众位将军,我等再等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还未见徐子明口信,那便不等了,举兵攻伐江陵,便是再多损失,也要攻拔江陵!”
公安江陵皆在他江东之手,那么便是关云长回师,那也无用!
关羽麾下军将家眷具在江陵,得之,关羽大军必无战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吕蒙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正当他准备下令进攻的时候,只见江面上突然闪出一抹昏黄的亮光。
他定睛一看,却是看到有一小舟游弋而来,船上只两人,一个是摇桨的船夫,另外一个,吕蒙却是有见过。
“这是糜子方!”
吕蒙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糜芳亲自前来迎接,这说明江陵已降!
他吕蒙一日破江陵、公安两座关隘,一战而定荆州,日后必将青史留名!
“速速请他上来。”
糜芳被江东士卒接到艨艟巨舰【舟鹿】上,见到了吕蒙。
“罪臣糜芳,拜见大都督!”
“何来罪臣之说?”
吕蒙连忙上前搀扶住糜芳,说道:“你是功臣,此番我能攻拔荆州,你当居首功,放心,徐都尉所说的事情,我们都会照做,我江东人士,向来一言九鼎!”
糜芳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如此,那我便也就放心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还请子方放我大军入江陵城,何如?”
“自是应有之理!”
糜芳赶忙点头。
“大都督。”
正当吕蒙准备发兵去往江陵之时,陆逊却是一脸狐疑的走上前来。
“大都督怎可信这糜芳的一面之词,我问你,徐都尉呢?怎不见他来?”
被陆逊这么一说,吕蒙看向糜芳,心中亦是泛起嘀咕。
难道
有诈?
糜芳面色一沉,但他并没有慌张,反而是冷哼一声。
“哼!我亲自乘舟前来,诸位还不信?当真让人寒心!难道要我糜子方以死明志,尔等才痛快?”糜芳当即阴阳怪气起来了。
糜芳此言一出,吕蒙当即出言劝慰:“我等也只是有疑虑,只是徐都尉毕竟是此行使者,若是没他的口信,我等有疑心亦是正常。”
“这便是徐子明的手书!”
糜芳面如冷霜,将怀中的信件抛在地上,可见其怒气。
陆逊也不在乎,上前弯腰将地上的信件捡了起来。
他打开一眼,只第一眼,脸上的疑虑便消了。
“确实是徐都尉手书,我认得他的笔迹。”
陆逊与吕蒙对视一眼,最后将徐详手书递给吕蒙。
“确实是徐都尉的笔迹,他信中所言,与郡守所言无误。”
陆逊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当即上前一步,对着糜芳行了个大礼,语气诚挚的说道:“府君,方才我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挂怀,来日我定然登门致歉,罚酒三杯。”
糜芳轻哼一声,但还是说道:“我毕竟是降人,受尔等轻视怀疑,自是应有之理!”
糜芳的埋怨之色,简直是不假掩饰。
“哈哈哈~”
吕蒙哈哈一笑,说道:“子方失言了,从今日以后,你我皆是同僚,皆为主公卖命,何来降人之说,今日是伯言孟浪了,我代他为你致歉!”
糜芳心中明白,若是再执拗下去,恐怕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他见好就收。
“既是大都督发话,我也不好胡搅蛮缠了,日后皆在主公麾下用事,还望你我精诚团结,莫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此是应有之理,子方请!”
吕蒙将糜芳请到艨艟巨舰【舟鹿】船头,然后他当即发号施令,原本待命的三万精锐,齐齐的朝着江陵而去。
江陵城中百姓,大多是关羽出征士卒的家眷,发大兵上前,一下子控制住江陵局势,莫要让这些家眷跑了!
巨舰破浪而行,从南岸到北岸,须弥可至。
深夜无月,大江上一片漆黑,只有舟船上隐约的灯火,照亮前方丈许。
哗啦啦~
哗啦啦~
江水汹涌,击打在船,发出清亮之声。
远处,江陵城的轮廓,便已在近前来,渡口处灯火闪烁,依稀有几个人影在渡口等候。
离得近了,吕蒙马上发现,那人便是徐详。
“徐都尉在,看来是我伯言多心了。”
方才他心中还有疑虑,但如今见到徐详在渡口等候,那唯一的担忧,亦是烟消云散了。
陆逊与吕蒙对视一眼,亦是点头。
看来是他陆逊多心了。
艨艟巨舰【舟鹿】渐停靠在渡口码头上,士卒依次下船,吕蒙帅陆逊等将军,亦是缓步而下。
“徐都尉,此番江陵城能不战而胜,你功劳甚大,我自会上表,为你请功!”
徐详脸上轻笑,他将眼底的一抹不适抹除干净,对着吕蒙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都督,我不过动动嘴皮而已,大都督领兵作战,方才是居功甚伟,况若关羽回师,攻伐江陵,还是要靠大都督来守城,以保不失的。”
“呵呵。”
吕蒙撸着下颚的短须,心情看起来不错。
“都尉谬赞了。”
当然,口中说是谬赞,但嘴角的笑容是根本止不住!
江陵城,近在眼前矣!
“走!”
他驱马上前,准备入城,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左右说道:“传我军令,入城之后,如有妄杀一人,妄取民间一物者,定按军法。原任官吏,并依旧职。将关公家属另养别宅,不许闲人搅扰。”
“诺!”
左右听命,各级将校皆是将军令传至军中。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吕蒙这才驱使身下马匹,朝着江陵城而去。
陆逊则是轻轻一笑,说道:“既然江陵已定,那我便回去镇守公安了,我军动静,早早的便给马良听了去,莫要我等拿下江陵,公安有失了。”
“不错,是伯言考虑得周全。”
陆逊领本部兵马,回师公安,而意风发吕蒙,已经是缓缓入城了。
夜黑之中,江东军将却是没有见到在城楼上,满脸带笑的刘禅,正轻笑着看着他们呢!
吕子明啊吕子明,这下你要着了我刘禅的道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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