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安齐麟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肩上,腹部缠满了森白的纱布,暗黄色的碘酒微微渗透出来。氧气管横在苍白的脸上,手背上还插着细小的针头。
安齐麟虚弱地侧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医生们的谈话:
“这人真是不要命,听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拼着要把敌人杀死。”
“可不是,我们打开一看,错位比片子上的更严重,脊椎断成了三节,好多骨头碎屑都已经扎到肉里去了,光是清理骨渣就用了不少时间。”
“你们可别乱说,给人听到不好。把人救活就行了,剩下的不关我们的事。”
“什么人死在外面,那就是为了武士道精神奉献生命的勇士,要是死在我们医疗部,那就是我们的责任……”
后面的话安齐麟已经听不清了,大概是有人推着他的病床离开了。后来,病床在行走的过程中摇摇晃晃,安齐麟在被推进自己的病房之前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后来,他在半醒半睡中知道有人给他拔掉了氧气面罩、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有人趴在他耳边轻语。他想回答那个人,但是真的太困了,只好又睡了过去。
安辛泽开着车一直到深夜才回医院。期间他去了东京天空树脚下,因为他准备带着樱井水月来这里玩;他还去了秋叶原,那里快要举行今年的年度动漫展了,他想要和樱井水月一起来观看在日本甚至全世界最负盛名的动漫盛典;最后,他在银座找到一家叫做“数寄屋桥次郎”的寿司店,小小的门店只有大约十个座位,但却被评为“米其林三星店”,这家店的店长有着“寿司之神”的美誉,他们专门做握寿司。
他在那里要了寿司和清酒,一直从下午六点坐到十一点。直到有些微醉,他才甩给服务生大约价值三千块人民币的日元,骚气外露地说:“不用找了。”然后抓起外套出门。
等他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了,樱井水月熟睡着,今晚的天气也很好,偶尔会看到点点星光。安辛泽就着醉意,躺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睡着了。
清晨,安辛泽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拽他,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樱井水月早早地换上了公主裙,像拽死狗一样地拽他。安辛泽一不小心,从长椅上掉了下去。
“你怎么醒来这么早?”安辛泽爬起来问。
“哥哥,快,出院。”樱井水月激动地说。
小丫头早就脱下病号服,换上了小洋装,素白色的长裙上面挑出点点繁花,和白嫩嫩的皮肤相呼相应。脸盆、毛巾、牙刷这些小零碎的物品也都已经自己收拾好了,装在一个大袋子里,大概就等着安辛泽醒来之后去办出院手续了吧。
安辛泽提着那一大包洗漱用品,樱井水月跟在后面走。两人来到医院地库。安辛泽打开evo的后备箱,把东西放进去。等他回过头准备坐进驾驶席的时候,发现樱井水月正坐在里面,已经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水月,你坐在这边……会开车吗?”安辛泽手扶着门框,弯下腰透过车窗看着樱井水月。
小丫头并不看安辛泽:“哥哥,钥匙。”樱井水月把右手伸出车窗,开始从安辛泽手里抢车钥匙。
“你这个年龄开车在我们国家是违法的。”安辛泽一不留神,钥匙被樱井水月抢走了,他只能这样吓唬樱井水月。
小女孩有模有样地把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亢奋的声音从发动机箱和排气管里传出来:“对啊,我知道,在日本,也不行。哥哥,我要走啦,你上车吗?”
安辛泽无奈地走向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就在他准备系安全带的时候,暴躁的声响让他选择了先保护脖子。
樱井水月在安辛泽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迫不及待地推动排挡杆,踩下油门,巨大的推背感把两人死死地压在座椅上。这辆经过暴力改装的枪骑兵第八代,最大马力大约在32匹,扭矩输出也是高的吓人,如果不是安辛泽反应快,他应该已经和自己的脖子说再见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安辛泽抓狂。樱井水月翻动手腕,拉紧手刹,驶出医院地库的枪骑兵突破抓地力,横着滑出优美的弧线,漂移插入路上的车流缝隙中。汽车轮胎重新夺回抓地力的时候,安辛泽的脸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侧风挡。
从起步到进入主干道,安辛泽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安全带。他先是在和巨大惯性的斗争中保住了脖子,接着又和挡风玻璃亲密接触。但不得不说,十五岁的樱井水月开车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谁说女司机不行的?
安辛泽折腾了半天才锁死四点式安全带的卡扣,他扭头看向樱井水月,华美的脸庞上少了稚气,多了一些专注和认真,幼狮般的小眼神盯紧前面的路。抬脚收油、踩下离合器、小手指灵活地推动变速杆、齿轮重新咬合,一整套动作飞快而娴熟,换挡过程中动力输出依然平稳。
“哥哥,哥哥,怎么样?”倒是樱井水月先说话了,她是等不及安辛泽夸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