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东风(1 / 2)

话音刚落,一只茶盏砸在了他身上,声音沉闷。

滚烫的茶水飞溅,洇湿了藏蓝衣袍,几滴落在了他脸上。

程敬眉眼一转,目眦欲裂的瞪向那人,搭在膝上的手顿时红了一片,紧紧握拳,青筋绷起,似是下一瞬便会扑过去将她啃噬干净的恶狼。

崔芙浑身都在发抖,眼眶泛酸,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眼睛里的湿潮,“滚!”

礼仪尽失,风度全无。

两双猩红的眼对视,皆不服输。

花厅似是落了冰霜,有人簌簌发抖,有人如冰塑。

难熬的许久沉闷,有人动了。

程敬将湿透的袍子一抖,站起身来,沉步朝崔芙走去,一步一步。

几乎瞬间,谢蕴站起,挡在了崔芙身前。

阎罗索命似的步伐未停,那双尖锐目光越过谢蕴,直视她身后护着的人,行至跟前,一把将她拂开。

谢蕴脚下未稳,朝旁边趔趄两步。

“姑娘!”听雪慌忙将人扶住。

戚钰快步过来,“没事吧?”

谢蕴未应答,看向那边。

程敬与崔芙不过一尺之遥,微微躬腰,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滚出,“这般动气,嫂嫂不怕腹中孽障滑出?”

蓦然,崔芙与谢蕴脸上神色皆变。

“啪!”清脆的巴掌甩在脸上,那张凑近的脸偏向一侧。

豆大的泪珠终是从眼眶滑落,崔芙喘了两下,嘴唇哆嗦得厉害,“畜生!”

程敬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头偏回来,笑得像是发了疯,“我是啊。”

他倏地伸手,指尖触到她脸上的泪珠,抵进齿关品尝,低声喑哑道:“嫂嫂的泪跟血似的,甜的紧。”

潮湿泪意的眼睛,瞳孔骤然紧缩,唇微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程敬盯着瞧了几瞬,倏而站直,转身往外走,扬声喊:“改日再来找嫂嫂吃茶。”

擦过泪的手指攥紧在掌心,捏得骨骼轻响。

门前那道身影消失,花厅顿时变得安静。

丫鬟默默将地上碎瓷收拾干净退下了。

崔芙稳了稳心绪,抬眼与戚钰歉然道:“戚二爷见笑了,您改日与阿蕴一道来,我再请您吃茶吧。”

戚钰忙行一礼,“是我叨扰了。”

谢蕴微蹙眉,“姐姐……”

崔芙与她温柔笑笑,“我还要去趟念安堂,将这事与婆母说过,就不留你用午饭了。”

谢蕴知她心思,今日这事瞒不住,与其让丫鬟们说嘴,被太夫人听些闲言碎语,还不如自个儿主动上禀。

从侯府出来,谢蕴与戚钰一路无话,直至行至马车前,谢蕴脚步停下,侧首道:“我还有要事处理,便不与二爷同行了。”

话出口,却是不见戚钰如寻常那般让开,视线相对,她眼中闪过些狐疑,不等开口,却是见他扯唇笑了下。

“娘子事忙,无暇与我相熟,既如此,那便我由迁就娘子吧。”戚钰说罢,不等她开口,一把掀起衣摆,先行上了马车。

谢蕴怔然,有一瞬似是瞧见了上世的他。

笑意不达眼底,透着些凉意薄情。

“娘子……”问月低声唤了句。

谢蕴深吸口气,压下那一瞬的心悸,踩凳上了马车,于戚钰对面落座。

听雪与问月没跟进去,与驾车马夫坐在外面。

马车内安静,没人说话。

谢蕴微垂着眼,能感觉到对面那道视线一直没动。

忍了片刻,终是抬眼迎上那视线,“二爷瞧什么?”

“瞧我娘子貌美,目不暇移。”戚钰坦然答。

谢蕴:“……”

当真不要脸。

“我们这是去哪儿?”

谢蕴:“城外庄子。”

“你这几日都是忙庄子上的事?”

谢蕴:“不尽然。”

“你与程敬旧识。”

谢蕴:“不是。”

“到庄子需多久?”

谢蕴:“一个时辰。”

“你对程敬有恨。”

谢蕴:“显而易见。”

两双视线,一道探究,想要将她眼底的那些浓墨瞧个清楚,一双坦然,无畏无惧。

静默一瞬,谢蕴主动问:“二爷还有什么问的?”

戚钰胸口憋闷,沉出口气,声音低了些,透出几分无可奈何,“为何?”

“不便告知旁人。”

“我是旁人?”戚钰指着自个儿问。

谢蕴淡淡挪开视线,未答。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1]那合该是世上最为亲近之人,但她与戚钰不是。

“谢蕴,你我知之甚少,但我愿意剖心与你深交一回,不知你是否也愿意?”郑重的声音响在车厢。

半晌后,听得一句轻飘应答。

“不必。”

一颗心沉了底,喉口翻涌着些酸涩,又闷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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