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雍当即明白卓思衡这样做的目的,他沉声道“已经到了要假传圣旨这步么”
卓思衡却全无惧意或行此等忤逆之事的慌乱,他的眼中像是深而静的潭水,全无波澜“此时此刻我的话就是圣旨,谈何假传”
虞雍这辈子第一次遇见狂胜自己的人,甚至愣了愣,才一狠心转身,召唤部下离去。
看虞雍离开,高恭望才敢上前说话“陛下现下如何可有”
“还在昏迷。”卓思衡无需隐瞒比自己先到此地的高恭望,甚至需要他回答一些问题,“高公公,是谁发现的陛下和皇后娘娘”
“是是一个盲眼的小尼姑。”
卓思衡愣了。
“那个孩子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恭望解释道,“她满身是血,跌得浑身也是伤,扶着墙在宫里乱跑,沿墙摸到们就拍就叫,哭着喊着要人去救她的伯伯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吓坏了,是禁军抓住了他,起初啊大家都以为她口中的伯伯什么的是哪个宫的老太监,谁知她记得跑出的路,给人带回去才看见竟然是那个伯伯竟然是是当今圣上啊”高恭望哀泣几声,仍是心有余悸。
“那孩子在哪里”卓思衡问道。
“禁军的杨校尉给她带去振武殿安置了好像杨校尉与她熟识。”
孩子在杨令显那里卓思衡就放心了,他吐气后道“有劳公公了,烦请公公,先给偏殿的皇后娘娘放下来,今日不管看见,都先不要教人说出去。陛下若可以醒来,自有吩咐,若不能,你我也不应当让陛下之事成为他人谈资。”
高恭望当然知晓这话的分量,郑重点头答允。
卓思衡还要去看太后以及安排大长公主入宫,可未等转身,他却被高恭望拉住,又往偏僻的边旁带了几步。
“按宫中的规矩,我是不能替内苑的贵人们传话的,可是”高恭望愁眉苦脸为难道,“可是如若不说,万一误了大事,我一个小小宫人如何担待得起仗着和卓相有几分故交的情面,今日且容我坏一回事吧卓相,就在你入内殿的时候,赵王殿下托人带话说,他想见一见您。”
卓思衡在强迫的冷静下让自己认清一个现实刘煦生死未卜,阿辰顺利继位还需安排,若这个时候有人起事要拥立赵王,从过去的礼法祖制上是没有问题的,卓思衡之前也考虑过这件事,但赵王的身体比皇帝好不到哪里去,加之一直没有后嗣只在宫中静养,人又已是疯癫晦明,除非有人穷途末路,否则谁会考虑他呢
但这个时候赵王希望见到卓思衡,他也不知到底意欲何为是福是祸。
可他总要去看看才能确定。
“高公公,您做得对。”卓思衡拿定主意后首先安慰不安的高恭望,“如若得天眷顾,陛下醒来后,您也要将此事如实禀告,陛下非但不会责怪您,还会嘉奖您的急智应变,这是不能隐瞒的大事,您的见识非凡,在下感谢您的通传。”
说罢,卓思衡竟朝高恭望颔首一拜,吓得大太监慌忙摆手搀扶,急道“卓相这是要折煞我啊使不得我哪敢置喙朝政,只是知道卓相是朝野上下如今唯一的倚仗,也是咱们陛下唯一血脉的相父啊我不告诉您又能告诉谁呢不过既然有卓相这句话,我也知自己无错,您快去吧,圣上若醒,我便立即告知。”
卓思衡见自己的安抚有了成效,于是告别高公公,不带随从,独自前往赵王的寝殿。
赵王在宫内单独有一处避世的院落,清雅别致,只是过于幽深难觅,加之赵王经常在宫内言行无状,于是通往此宫的道路都少有人踏足。但卓思衡却注意到,宫宇内外都无有半棵杂草和,瓦顶修饰得干净清透,在阳光下仿若崭新,院子里种得都是时令花木,修剪得宜,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半软禁在此的疯癫王爷住所。
可见刘煦对这个弟弟已是照顾至极。
卓思衡本心绪纷乱,可在这里,竟奇异的觉得有几分安静。他怀着感慨,走入宫内,此地连洒扫的太监都不见人,因为赵王不喜见人,于是宫人只在需要时才出现,平常这里就是空空荡荡,最常来探访的人也只有刘煦自己。
卓思衡今日已见过太多混乱与苦痛,他本以为这里迎接自己的也是一样的纷扰,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许久不见的赵王虽然身形羸弱、面色苍白,可容貌却一如当年俊逸拔萃,仍然能从上窥见先帝的英伟与罗贵妃的美貌。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头发也格外齐整盘好,安安静静在夕阳照透的正殿端坐等候他的到来。
“卓大人,你变老了。”
这是赵王在见到卓思衡后说得第一句话。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