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至门前向济北王和世子刘伦行礼时,一家血脉甚远只能追溯到太宗的堂亲已然寒暄完毕,刘伦见卓思衡便耐不住性子,尤其想到在国子监时自己受到的折磨,眼下在自己的地盘可算仰首伸眉,恨不得用鼻孔去直视卓思衡,而其父济北王却适宜得多,对卓思衡也同样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关怀,颇有仁厚的长者之尊。
卓思衡与刘煦被让入正厅,刘煦依照卓思衡来之前的吩咐,非常主动地夸赞王府陈设与布置,然后适时道“我在宫中时亦有听闻,及济北王府虽在北地,却有一处地龙温园,四季如春华茂似锦,不知此次可否有幸一观”
济北王笑道“太子殿下愿意赏光已是小王阖家之荣。且让犬子引路。”说罢又看向卓思衡道,“他们年轻人爱这些俏的热闹的花哨玩意儿,我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也不知卓大人是否赏光与本王一道饮茶品茗”
四人一路都不说来意和正事,急得人自然会急,无需卓思衡和刘煦先提。
听到这样说,卓思衡笑道“王爷吩咐,下官岂敢不从。”
将四人拆开后,刘煦随着刘伦远去,卓思衡明白这是济北王想借此机会支开太子试探自己,真巧,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是试探,而是圈套。
自室外进入到室内,水仙花馥郁的香气盈满周身,书房已备好茶饮茶点,济北王礼让几次后率先坐下,笑道“早就听闻殿下不日即将抵达慕州寻访,无奈不知殿下是否公事繁忙,不敢贸然相邀一尽地主之谊。幸好本王没有先去函求问叨扰,见太子殿下和卓大人神色疲倦,也知这几日如何劳碌辛苦。”
卓思衡饮下一口热茶后也不知是苦到微微皱眉还是烦事入心,叹道“本是即将打道回府的,谁知圣上一道旨意,只好再多留几天,不过事情也算处理得七七八八,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若是路过叔叔的家门而不如,岂不让圣上以为他失礼目无尊长这才特意前来拜访。”
“圣上的旨意可是为了方珲方大人一案”济北王哦了一声后问道。
“正是。”卓思衡撂下茶盏叹道,“这事儿触冒龙颜,下官于吏部考课大年又无有发觉,故而圣上怒斥臣失察,即便差事办好,这回去只怕也是难以恕罪的,都是方珲此人太过败德,岂止有辱斯文简直是弃国法而不顾”
“本王因循祖制,不敢过问太多朝政,只是从前与方珲有过些许寻常婚丧宴席里的往来,见其仪表堂堂且谈吐直率,以为是能臣良吏,谁知竟如此不堪”济北王好像第一天知道方珲方大人的奇妙爱好一般,竟有些许悲悯的表情道,“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女子,如今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事让范大人去操心罢”卓思衡摆摆手道,“不瞒王爷,下官这一趟差事可是办得提心吊胆,回去帝京将方珲生前所书的几封往来书信和自述的与那些女子及其原本来历的记录算作证据,再连同案卷奏章一并上交,下官也算不负圣上所托了。”
济北王即便极力控制,还是可以看出瞳仁在听到此话后不受控制的增大,立即以好奇作为掩饰道“什么书信和记录”
温园顾名思义,内里物候适宜,犹如春日,花草繁茂多为南地珍奇,刘煦无心赏玩,可样子还是做得十足,向心不在焉的刘伦不住询问花草的来历名目,转了半周才道“这里地方真好,回去我也想上议父皇在禁苑设个用来冬日养体。听闻王叔一到冬日便会身体不佳,可有试过在温园中陶冶调养”
“试过,一般风寒期间在此处短住还算有效。”刘伦边说便不住用眼神去瞥刘煦,似乎想知晓其真正的心思,索性和他闲扯闲聊,于是顺口道,“只是北地虽有不少奇珍名药,却无名医。之前的几个庸医实在恼人,几幅药下来没个成效,反倒拖得父王病入严冬,更是难好,都教我们赶出王府去了,如今这个倒是医术不错。”
刘煦牢记卓思衡的提点刘伦不如他父亲聪明,从前在帝京和国子监时就见其急躁不耐的个性,且没有盘算,不然怎么会和越王搞到一处去卓思衡要刘煦自由发挥,将一切话题努力引至恫吓上去,总之先吓上一吓,再施以诈挟。
这正好是个合适的话题。
与卓思衡相交多年,刘煦也逐渐学会了许多原本想都不敢想的语言技巧,此时他心念一动,竟全然配合愠怒的表情施展了出来“哼天底下的大夫庸医居多父皇也是被耽误了龙体,不然怎会如此王叔和堂兄皆是仁厚,不愿加罪于医者,父皇亦说要善待医徒,我却深觉不然”
刘伦在京中与刘煦有过一些王孙子弟层面的交往,知晓其性格柔和,第一次见他发怒,心道此人竟如此至纯至孝
谁知此时,面目狰狞的刘煦话锋一转,盯着他道“毕竟伤损父母之躯的人,即便只是帮从者,于亲子亦是可杀大罪。为人子若对此辈仁慈,那才是天大的不孝。堂兄,你说对么”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