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给我安排了回去的车马我只说官驿即可,也未答允”
卓思衡仍是专注于杯盏中的茶汤,似是回味般侧了侧脖颈。
“杨敷怀还还还说今晚给我安排了一个色艺双绝的美人陪我消度漫漫长夜”沈崇崖的脸色已是通红似烫烧过,慌乱摆手,“但我怎敢违背德训操守也都拒绝了啊我和本地官吏绝无任何私交大人请明鉴”
“沈郎中啊”卓思衡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见他抬头微微一笑,慢悠悠道,“请你来我屋内做客不为别的,我是想问问伊津郡报上来的考课参纸可有什么纰漏要你亲自前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沈崇崖傻了,他张着嘴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但话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只怪自己禁不住劝和面皮薄,喝了太多酒,又实在惧怕新侍郎,口不择言慌不择路,后悔也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问题
“伊津郡所纳治状中有勘误之处,尤其是治学教化一项,与去岁相差甚多,且前后相述不一,依照惯例,需吏部派人去到地方核验校对,再可勘校作数,我啊不,下官正是为此而来。”
“此事不是该考功司陈员外郎所责,他为何没来”
“考功司日日与御史台核验各州上报百官历参,实在无有空闲,再加上此事涉及考课大年首次加入参标的地方教化一事,下官不敢怠慢,于是便自己来此察验一番才能安心。”
“是因为治学教化是由我在国子监时上奏纳入到考课标定当中,如今我为吏部侍郎,你们的顶头上峰,所以你们才格外重视,你才亲自前来”
许是卓思衡声音太过柔缓,比夏夜微风还轻上一轻,微醺的酒劲儿又慢慢在对话中涌上,沈崇崖略有晕迷之感,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后顺势答道“也确实有个原因”他话音刚落便知失言,睁大眼睛再看卓思衡莫测的微笑,简直惊恐万分,慌忙摆手,“不我不是说其他考课事项就不重要只有大人曾看重纳入的才是要紧其他也都是重中之重只是我担心大人觉得我们不重视您不对是不重视您的事业也不对是不重视您所重之民惠对民惠之事所以才不放心自己亲来绝没有说厚此薄彼刻意讨好”
卓思衡听他说完低头一笑,也不多言,沈崇崖觉得自己的话毫无说服力,忍不住替自己补充“就算是其他地方出了疏漏,我也会去亲自查看大人您第一年到吏部上任就遇见考课大年,我们定然不敢疏忽怠慢当然我不是说不是第一年就一定会怠慢,而是我不想因过去的芥蒂要大人觉得我们吏部够尽心竭力但我不是说怕大人您心眼小刻意报复才这样谨慎办事,而是我我”
沈崇崖一个“我”字说了十几个,然后终于闭上了嘴巴,卓思衡看着他,眨眨眼道“怎么卡住了”
“大人我知道错了”沈崇崖低下头,再不做困兽之斗,“办好这件差,回去我就递罪表于您案头,任凭您如何处置”
多说多错,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辩解了,只觉今生仕途尽毁,想到方才那位不认识之人的消极之语,此时他才深感其中悲凉,不过人家是迫于无奈,他却是自己无能。
又能怨谁呢
沈崇崖彻底醒酒,整个人似是被夺去全身精气神,呆呆站在原地。
卓思衡将一切看在眼中,实属无奈。
前面他半个字都没说,好家伙,这位沈郎中恨不得连今天在刺史府宴会上吃了几粒米都报告出来,后面自己所说想要知晓他因何而来公务也是实情,虽说吏部考课惯例,如有地方上报惯例五项善功不明,当遣派员外郎去到地方复核,因幅员辽阔路途所费甚巨,故而江南府、宁兴府与中京府的吏部各自负责辖区的核对与考察,丰州本就归中京府吏部所核查范围,如果事出较为紧迫,郎中令亲自前来也不算过错。
可沈崇崖表现的好像作奸犯科被当场缉拿,即便无心,卓思衡也要多问一句到底缘何,结果他又自乱阵脚,最终给自己说到自闭。
卓思衡想笑,又觉得沈崇崖人虽有些战战兢兢,但实在难得真诚,甚至真诚的有点让人不适应,他也从未遇见如此人物过。
“那现在可以听我的坐下说话了么”
卓思衡无奈笑着摇头,又将条凳抽出来些,沈崇崖不再言语,乖乖坐下还是和卓思衡保持安全的距离。
“首先,我不是阎王,我也不会吃人。”
卓思衡决定还是先强调一下这个比较好
“其次,我没有说你做错,本来京中官吏去到地方,难免要应酬一二,我虽不喜,但也屡有顺从,你能知晓身肩担责心有分寸便够了,差事才是要务。我哪有半句说要治你罪办你的乌纱你冷静一点,如若不能镇定,我怎好放心将最重要的一件事交由你来完成呢”
看沈崇崖终于以死灰复燃的目光注视自己并且敢于抬头了,卓思衡才继续说下去
“最后,你细细和我说一下,杨敷怀杨刺史要送你什么礼物来着不管是什么,明天回去他府上,给我照单全收。”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