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小舅子持了茶盘在那等着,六子接过茶,赏了红包,方进入屋内。过礼之后,花轿便停在阳家门口,迎亲队伍再请三请,新娘方哭着与家人分开,由父亲抱出房来,放入轿内。
接着又是鞭炮阵阵,锣鼓喧天,八位强壮的大汉微微使力,在一片欢呼声中起轿。
一众孩子屁颠屁颠的跟在周围,笑着要讨糖吃,那负责发糖的揣着糖袋子,也不管大人小孩,见着了便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极是大方。小孩们得了糖果,都欢喜雀跃,一个个手舞足蹈。
众人随着花轿回到秦家,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鞭炮之声,全福婆婆和媒婆把新娘搀下轿来,由六子背着,跨过火盆,才进得堂屋。老秦和秦婶早坐定了,一时媒婆放声高喊一拜二拜三拜,新人行叩拜之礼,向父母敬茶。
那媒婆好话连篇,在领过秦家的红包之后,越发喜笑颜开,白头偕老百子千孙之类的话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礼毕,接下来宴请宾客。
在七河粮站之内,秦阳两家的亲戚朋友都在主人的安排下陆陆续续的就位,至于大高加村的邻居这边,大人拖着小孩,可就没那边客套了,也不用安排,早已满满当当的坐了三桌,甚至还添加了几张边角凳。虽说不客套,但该有的主次轻重村民们都是懂的,老谭被推为上座,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无可厚非。接下来自然就是老庞头、刘老汉和那四位主厨了,这七人坐了三桌中的上桌,因还剩下一座,便请了全村年纪最长的金发婆婆坐了。至于其他两桌,并不分什么礼节,逮着哪坐哪便是。
当然,新人敬酒是必不能少的。六子和娟儿在父母的陪同下开始挨桌敬酒,敬一桌,吃几杯,再寒暄客套上几句,一路兜兜转转,等到把亲戚们都招呼完,终于来到老谭他们这一桌时,六子已经是跌跌撞撞,不知道前面已经喝了多少。
穿着粉色旗袍的娟儿挽着六子的胳膊,笑着道:“谭站长,各位叔婶婆婆,今天六子喝的有些多了,且让我代他向各位敬上一杯。”说罢庞婶就要给她倒酒。
二娘拦住了,笑着问道:“六儿,真不能喝还是假不能喝,真不能喝嘛娟儿代喝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接下来村里传了出去,叫媳妇儿挡酒,你那男子汉的魄力嘛怕就要少上那么一点点了。”
六子抬起头来,迷糊着眼道:“能喝,怎么不能喝,来,倒酒。”二娘倒上,这六子咕噜一口喝了,耷拉着眼皮儿道:“二,二娘,接着倒,别说一杯了,便是十杯八杯,又哪里难得倒,难得倒我六子。”
娟儿笑骂道:“路都走不稳了,还十杯八杯呢。”夺过他的酒杯,庞婶这回倒上了,于是娟儿右手拿杯,左手托住杯底开始郑重向众人敬酒,大家都拿着酒站起身来。娟儿说道:“娟儿也敬大家一杯,感谢各位邻里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说罢仰头一口喝了,大家也跟着喝了,娟儿又笑道:“各位见谅,六子是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倒床下去了。”
这一说可把大家乐坏了,邻居们哈哈大笑起来,道:“娟儿,六子是人醉了,你却是心醉了,现在还在桌上呢,我们新娘子的心却已经飘到床上床下去喽,也罢,春宵一刻值千金,也不难为你们了。”
隔壁桌的听见了,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娟儿满脸通红,这才带着迷迷糊糊的六子走向最后的两桌。
等到将十二桌宾客都招待完毕,漫天的晚霞早在粮站里投下红红火火的光来,已是傍晚时分了。
娟儿扶着六子入了新房,才刚躺下,又响起砰砰的敲门声来。娟儿一脸苦笑,这些热心的邻居啊,不闹完洞房,看来是不愿意消停的,只好起身去开门。
这下热热闹闹,一下子涌进好些个大人小孩来,秋英走在前面,端着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二娘喊道:“六儿,该醒醒吃点东西了。”那六子翻了个身,睁开眼来,酒意倒似乎醒了些,于是斜歪着坐起身来,道:“二娘,才刚吃完酒哩,不饿。”
二娘笑道:“你是不饿,我们新娘子饿。”
于是秋英把一碗饺子递到六子手里,大家笑着道:“六子,你倒是喂啊。”
六子勉强坐定了,用汤匙颤颤巍巍的捞出一个来,送到娟儿嘴边,众人却笑着打住道:“六子,怎么喂?”
六子无奈,只得用牙咬住半个,慢吞吞的把嘴凑到娟儿嘴前。娟儿忍住笑,用嘴接过饺子,开始细细咀嚼起来,那饺子自然没煮熟透,弄的娟儿蹙起了眉。众人嬉嬉笑笑,又催促六子道:“六子,你倒是问啊。”
六子支支吾吾,还是问道:“娟儿,生不生?”娟儿羞红着脸,答道:“生。”
这一下众人再忍不住,开始爆发出满堂的笑声,一个个前仰后合,几乎要笑岔过气儿来。几个小孩子听不懂其中意思,看到大家都笑,便也笑了起来,蹦蹦跳跳,空气中弥漫着欢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