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山下,赧水东行,隔河两岸,疏疏密密依千百屋舍,明明暗暗点万家灯火。
农历八月初十,临近中秋。皎皎清辉越过瓦舍,洒入了一户寻常百姓之家。院落里仰头而坐的,是一个满脸沟壑眉头紧锁的老人。
这老人是七河乡大高加村的一个农民,邻里都叫他做刘老汉。这会儿刘老汉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眼睛虽然看着明月,但却并没有多少赏月的心情。因为老人心里有事,愁的是长子刘大强的婚事。
大强今年二十五岁,在这方偏僻水土里,可不能说小了,只是媒婆说了这么多回亲事,恁是没有一回能成的。作为父亲的刘老汉,你说他怎么能够不愁?
大强性子憨厚,吃苦耐劳,照道理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对象,怎奈相貌平平,又或许是老实憨厚的过了,所以对象好歹也看了一二十个,竟是没一个姑娘能看的上。对于此,大强倒不十分放在心上,不但如此,在一次次被拒后看到父母难以舒展的面容时,他还往往会出言安慰,只说不必担心,女子这么多,总归能有看的上的。
刘老汉和老伴儿刘婶既感慨于孩子的懂事,但也只能强颜欢笑,但作为父母的这份愁心,在大强找到媳妇儿之前,是怎么也放不下来的。
第二天,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便看到邻村说媒的阳婆大步流星的来了。谈笑风生处,颇有几分职业媒婆的风采。
刘婶忙放下碗筷,便叫一起吃饭,听说吃过了,又要泡茶塞点心,一番客套后阳婆只好摆手笑道:“我说刘婶,又不是生客,你跟我客气啥?不说往年,只今年你老刘家这门槛我没来十回,也有八回了吧,次次都要这么客气,哪来这么多东西打发?”
刘婶咧嘴笑道:“您老记着我家大强,为他奔波劳累,这大老远的来了,叫吃个便饭也不吃,只恨家里没啥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只有些糖果茶水,却把您当小孩子来糊弄。”
阳婆笑道:“刘婶你这话可说的生分了,都是一起的邻居,谁不指着谁好呢,但是把大强这事说成了,到时候你再要拿什么好东西谢我时,我都受的着。”
刘婶笑道:“这个自然,真要成了,放一百个心,绝计不会忘了您。”
阳婆适时打住,笑着道:“好了好了,刘婶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倒不必细说了。”
正说着村里头的陈家婶妈过来了,见阳婆在,便知道是来给大强说亲的,因笑着道:“哟,阳婆也在,指定是有重要事呢,刘婶,我回头再来与你聊。”
刘婶笑道:“哪有什么重要事?咱们几十年的邻居了,便是有什么重要事,莫非还要还要躲着你说不成?只管坐了。”
因拉着陈家婶妈与阳婆一处坐了,添一杯茶水,这才听得那阳婆正色说道:“昨日和南面的一个婆子聊天,说正好有一个姑娘,十里山那边的,也在寻对象,我问品貌时,只说秀外慧中,又跟我打保票,说有十分的风流...”
那刘大强起先自顾吃饭,听到这时忍不住失了心气儿,便搭话道:"打住罢,这个我怕是不用看了,莫说十分风流,但有个六分七分的,又哪里看的上我?“
阳婆白了大强一眼,却道:“刘婶,你看看你们大强,哪有看还没看便没了信心的,先有这一层压着,甭管看个什么样的,怕都得要不成了,我跟你说大强,你可是不差的,但凡穿的的讲究点,又真正有几个你配不上的?得看,哈。”
刘婶也忙接声道:“听听阳婆说的,真是在理呢,大强,得去看,不看哪能成呢?”
大强还要再分辨时,转头看到刘老汉那张硬板板的脸,登时便不敢再说了。
阳婆看那陈家婶妈听的也很是用心,于是半开玩笑问道:“怎么样,陈婶,你们家陈冬媳妇儿谈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