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刘彻现在根本不想主动召见刘据,更不想在私下询问刘据,否则看起来就像是他这个做父皇的有求于这个逆子一般,那这逆子的尾巴岂不要翘上天去了?
于是刘彻脑子一热,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当众冷声问了一句:
“刘据,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这个祖宗该不会又要当众说出什么惊世的忤逆之言了吧?
“!”
他虽也出自商贾之家,但其实目前只负责计算言利之事,说白了就是大司农的账房,因此倒还怪不到他身上。
“食盐铁器日益昂贵,百姓非但购买不起,还时常无处购买,使得贫民或木耕手耨,土櫌啖食,如今此策已经成了百姓疾苦之根源,破坏了农业之根本。”
什么叫“问我”,现在是在朝堂之上,朕是天子,你是儿子,注意你的言行!
可惜话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刘彻双目一瞪:
“朕既命你辅政,自然要时常考教你!”
“致使官商一体,营私舞弊,天下万民皆苦,导致民风日益败坏,长久下去恐怕动摇国本。”
“回禀陛下,是罪臣管理不力,用人不当,罪臣立即命人去查,一经核实必严惩不贷,给陛下与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听了这番话,殿内百官皆将头垂得更低。
是刘据这个逆子的后脑勺,枕骨像他一样高高隆起的后脑勺……
要素察觉!
“众人弹劾,自三人执掌大司农,行盐铁官营之事至今。”
刘据顿时来了精神,连忙站起身来向刘彻施礼。
刘彻自己明白,这三个人明白,堂下的文武官员心中也明白。
大农令孔仅作为总领大司农的官员,只得主动将这口锅背在了自己身上:
盐铁官营实施之初,正处于汉匈之战最白热化的阶段,刘彻是真拿不出钱来供卫青和霍去病对匈奴发动决战了,因此不管是什么手段,哪怕是竭泽而渔,只要能为他找来钱的臣子就是能臣。
实则针对的还是刘彻的盐铁官营政策,最终的目的也是劝谏刘彻废止盐铁官营,允许私人煮盐冶铁。
孔仅、东郭咸阳和桑弘羊三人连忙将身子躬的更低,齐声应道。
因此这联名弹劾,看似弹劾的是他们三人。
这两个人本是全国最有名的铁商和盐商,盐铁官营初期,刘彻因为没有懂行的人可用,就接受了郑当时的举荐,命他们一个对铁负责,一个对盐负责。
然而这两个人在全国建立盐铁官营衙门的时候急功近利。
看到这欠揍的张脸的瞬间,刘彻心里立刻就开始后悔了。
赵周继续说道,
选用的盐官、铁官也大多是当地原有的那些盐商铁商,这些人虽熟悉盐铁业务,但多利用职权营私舞弊,而且极其擅长钻空子,反倒形成了比之前严重的垄断局面。
毕竟盐铁官营的政策已经实施了七八年,几乎每年都有人跳出来反对,尤其是那些贤良文学,更是持全盘否定的态度,时常在朝野之间大肆批评。
很显然,刘彻又是在避重就轻,让孔仅等三人罚酒三杯。
“因此这盐铁官营之事,如今已经成了与民争利之事。”
如此自然便会有大量的商贾钻政策的空子,成为各个环节中的硕鼠。
虽然赵周这番话说的含蓄,但众人皆知盐铁官营之事其实是刘彻主导,孔仅、东郭咸阳和桑弘羊三人只不过是具体实施的人。
偏偏如今盐铁官营还就是由这些硕鼠在支撑,如今再想改变恐怕便要出血,甚至就算是出了血,刘彻也不知如何去改变与监管,又舍不得砍掉这么一大块财政收入,因此暂时就只能先这么拖着……
刘彻冷哼一声。
伱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的,让这个祖宗乖乖坐在那当个吉祥物不好么,你说你非去招他做什么,不听他来两句你都开始不习惯了么?
三人连忙起身来到殿中施礼。
其实刘彻早就对孔仅和东郭咸阳失望了。
堂下的卫青的心脏也在这一刻跟着揪了起来。
刘据闻声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那张昏昏欲睡的脸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向刘彻。
唯一不同的是。
近两年他已经在这个基础上向刘彻提出了一些改变与监管的建议,只是目前来看成效不大,依旧治标不治本。
心中如此想着,刘彻原本已经准备宣布退朝,免得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同时经过这些年的参与运作,桑弘羊也逐渐对盐铁业务有了一定的了解。
宣室殿内就响起了刘据不紧不慢的声音:
“总有人说,盐铁官营乃与民争利之策,百害而无一利。”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此举也的确是在与民争利,父皇还不如直接增加百姓税赋来的痛快,反正性质都一样,背负的骂名也不分伯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