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蜜语也觉得混乱起来,为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各自闷闷不乐各自的,各自极致快乐各自的。
“好,下次你再说想睡了,我们就不再想歪它什么都不干直接闭眼睡觉,好了吧?那现在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哭,你不会这么快就对我厌倦了吧?”纪封说到最后戏谑地问道。
许蜜语那个拱在心头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我为什么今天不可以哭?难道我们在一起最终能做的事和想做的事,就只能是那件事吗?我能做的事不可以包括想哭就哭吗?”
纪封这时觉得许蜜语今天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想同她吵架,认真回答她:“好吧好吧,你想哭就哭一会。下一次除非你主动提出想做这事,在这之前我都不会主动再做,这样可以了吗?这样是不是就能证明,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就为了能做这事?”
他熄了灯,把她拉着躺倒在下来,给她盖上薄被,说了声:“好了,快睡觉吧。”
过了一会他就睡着了。
许蜜语听着纪封匀缓平静的呼吸声,彻底难眠起来。
她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难过地想,今晚到底怎么了?他们之间这场的确莫名其妙的矛盾到底是起因于哪里?
她转头看向枕畔的纪封。
黑暗中他的面部并不清晰,但额头鼻骨的轮廓起伏却已经刻在许蜜语的心里。
她看着纪封的睡颜,在心中无声地和他说话。
你被我吸引,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吗?你的第一次交代在我这里,于是追求完美的你有种病态一样的心理,觉得以后就得跟这个女人谈恋爱了是吗?
许蜜语转回头又看向天花板。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会让她觉得很难堪。难堪在也许他们之间不是正常的喜欢和爱,而是一种病态的关系——或许他对他自己,有深刻却不自知的第一次情结,因为他的第一次给了她,所以他要自己喜欢她、和她在一起。
许蜜语瞪着天花板。她又想起白天时,那些和纪封熟识的精英才俊们说过的话,按照纪封定制的那些极高的择偶标准,他是要寻找一个完美的女人做伴侣的,并且为了实践这个标准,他不惜一直单身。而她到处都是瑕疵,离完美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跟自己在一起,其实也是心有不甘的,也是有着很多妥协的——虽然嫌弃她,但也被她吸引。尤其他以前没经过男女之事,在与她经历过之后,在第一次的情结下,最终他暂时妥协给那些标准,选择了她。
可以后呢?这个情结渐渐解开消失后,他还会继续对那些标准妥协吗?他还会继续跟有着诸多瑕疵的她在一起吗?以后如果他遇到一个完美女孩,他会不会幡然醒悟,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她而去奔向那个完美的爱人?
许蜜语越想越觉得难过心慌,就好像设想的事情都已经实际发生了一样。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有安全感也没有自信,胡思乱想并且矫情闹情绪。她至死地讨厌这样的自己。
明明之前离婚后她重入社会,在工作中已经渐渐找回自信。可为什么自从和纪封谈恋爱之后,这些自信就化作了泡影,她开始变成一个让自己都讨厌的人?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在黑暗里,听着纪封匀缓的呼吸声,彻夜难眠。
*
第二天一早,许蜜语起床时挂着两个黑眼圈。
纪封看她的样子一皱眉:“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那你今天在家休息吧,我叫薛睿过来。”
许蜜语看着纪封的皱眉表情微怔一下,一时间她竟拿不准纪封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嫌她看起来丧丧的就打发她在家里待着。
她在帮纪封打领带的时候,忍不住问了昨晚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闹得她睡不着的那个问题。
“你以后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啊?”她好像问得很漫不经心似的。
纪封垂下眼皮,睨她一眼:“怎么忽然这样问?”这问题和之前那个五年后你还会喜欢我吗,有什么区别?怎么又问一遍?他闹不懂。
许蜜语一边打领带一边飞快抬眼看他一下,笑一笑说:“就是忽然想到了,然后就很想知道答案。”
纪封皱皱眉:“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真实的,还是好听的?”
许蜜语笑不动了。
纪封反问她:“你呢?你以后会喜欢上别的男人吗?”
许蜜语回他:“不会。”
纪封马上掀唇一笑。不知道为什么,许蜜语一看他这样笑,就觉得他笑容里是带着一丝嘲讽的。
“你确定吗?”纪封看着她问,“你过去在结婚之前,有没有想过未来可能会离婚?是不是宣誓的时候认定一辈子只喜欢眼前那个将成为你丈夫的男人?可是后来你们还是离婚了,不是吗?而除了他之外,后来你也喜欢上我了。所以,蜜语,”纪封顿了顿,正色说,“我们都是三十岁往上走的成年人了,为什么还非要问这种小孩子才在意的幼稚问题来庸人自扰?我未来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吗,我如果一口咬定说绝对不会,这是在骗你也是在骗我自己,你如果完全地相信那种话也是你自己在骗自己。太绝对的话说出来都是谎话。”顿了顿,纪封缓一口气,郑重说道,“蜜语,我不想为一个绝对化的问题,做出一个本质上等同欺骗的承诺。但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眼下这一刻我是实心实意喜欢你的,并且只专心喜欢你一个。”
许蜜语把领带打好的最后一刻,指尖微微发抖。
她把手收回来,把指尖的不安颤抖藏起来。
他最后两句话说得很动情。可是前边的话,意思是他未来的确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吗?并且为了说明就算发生这种结果也正常,他居然还理智地当着她的面,用她的前段婚姻来举例。
理智的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叫人觉得绝情。他真是理智得可怕。而她有一种努力想要遮掩的离婚伤疤又被当面挑开的难堪。
她想要的明明不是他的理智诚实,讲道理和说教。
她想要的明明只是一份应承一句就能给到的安全感。
可他却和她如此理智地讲道理,只为论证他和她将来都有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她一言不发地送走纪封,前所未有地没和他说再见。
纪封等不到她的声音,居然也很有来有回,仿佛赌气般,也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一连几天,正好薛睿都在,许蜜语于是没有上楼去。之前纪封让她有空多去酒店企划部观摩学习,于是她借着这个话,一连几天都待在企划部,跟着企划部的经理主管学习活动策划的整个流程。
纪封也故意不去往明白了想,到底谁在跟自己置气,自己又是在回应谁的置气,反正许蜜语不主动上顶楼来,他也不主动去叫她上来。晚上下班他也不去她的公寓。而她也没有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来问,他为什么不去,他准备什么时候去。
他还清晰记着那晚他说过的话,以后只要她不主动要,他就不会主动给。
虽然那时说的只是男女间那件事,但现在却好像不只是在说那件事似的。
但接下来,连续几天许蜜语都不肯主动上顶楼,只待在企划部那里跟着忙活动策划的事情。纪封终究还是没忍住,借着视察活动进度,去了趟企划部。
结果在企划部许蜜语看到他时,居然摆足了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像最近几天来不见他的日子,她过得泰然又惬意似的。
纪封扭身就回了顶楼。
他变得烦躁不已,看什么都想扔一扔的毛病又随手就犯了起来。
薛睿本来回到集团总部,不用贴身伺候喜怒无常的冷脸嘲讽怪,不知道有多开心。可是前几天突然被召见回来,他原以为一两天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一回来倒好,一连好几天纪封都没放他走。
而这一连好几天,他都没看到许蜜语。他原本以为她是临时有什么事,所以纪封抓自己来顶一下贴身助理的活。可是在企划部看到纪封和许蜜语彼此道貌岸然的样子——一个道貌岸然地去检查工作,一个道貌岸然地汇报工作——他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为了尽早脱离纪封的魔爪,尽快再回到集团总部去逍遥快乐,薛睿决定以身犯险,问一问纪封——
“老板啊,恕我冒昧直言,您和蜜语姐之间,是不是闹别扭了啊?”
纪封冷笑一声:“我和她有什么别扭可闹?”
一句话就怼回了薛睿。
可就在薛睿被怼得缩脖子的功夫,纪封又开了口:“闹也是她跟我闹。”说完他还咳了一声,像说出情侣间吵架这种密事会烫到嘴一样。
薛睿看着纪封苦恼又气愤的样子,试探着又问:“那蜜语姐要是跟您闹别扭的话,是不是您有什么地方惹到她了啊?”
纪封断然反驳:“惹也是她惹我,我怎么会惹她?莫名其妙的。”
薛睿看着纪封的傲娇样子想,好,现在看应该就是你惹到人家了。
“小女孩们啊,真动心谈恋爱的时候会很敏感的,一敏感就爱闹小情绪,您主动哄一下,也就没事儿了。”薛睿又循循善诱地劝道。
纪封却一皱眉:“一向都是别人哄我讨好我。再说她也不是小女孩了。”
“……”薛睿差点被噎死。他想真奇怪纪封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他居然连闹别扭都端架子端得高高的。
薛睿想了想,问出很关键的问题:“老板,在把我叫回来之前的一天,您和蜜语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看到纪封皱起眉闭紧嘴巴,赶紧又加劝一句:“您把当天你们之间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告诉我,我来帮您判断一下要怎么对付蜜语姐。”
纪封听到“对付”这个词——男人默认男人没做错什么、男人之间无需多言就自然结成同盟一致去对付令人烦恼的女人——时,他的态度松动了。
他回想了一下,许蜜语似乎从闹变扭那天的前一晚就有点反常,但那时她还不至于和他搞对抗。
她真正和他起了对抗情绪的时间,似乎是第二天早上他出门。她拒绝跟他说话、同他告别。他等了半天等不来她的声音,也索性调头就走。
而在她拒绝跟他出声告别之前,是她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以后会喜欢别的女人吗。
纪封从这个问题开始,把他和许蜜语之间的对话复盘给了薛睿听。
薛睿听完捂着胸口直喘气。
他没有见过这么不上道的直男。他想在恋爱的世界里,直男这种生物简直就是一种生.化.武.器。他们伤害敏感多情的女人,也给他这种受女人喜欢、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拖后腿。
薛睿试着启蒙纪封,到底该怎样回答这类听起来不值得问、但女人就是爱问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
你将来会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河里,你会救谁?
将来如果我胖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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