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提示声吵醒了那个梦。
“叮,本月某呗还款72418元。”
“叮,本月某团还款132143元。”
“叮……”
“有完没完啊。”一团被子蛹动了几下,发出一声闷闷的,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声音。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四处胡乱摸着,总能碰巧的在手机的四边划去,董尘每次摸手机都觉得它设定自动闪避功能。
“叮,信用卡还款13……”
那只好看的,骨骼分明的手,寻着声音,准确无误的一掌拍在手机上,锁屏键加音量键。关机成功,阻止了那个电子女声想要自己钱的声音。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纱帘打在床上,从清晨的温柔到正午的浓烈,董尘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惺忪好看的眼睛,挣了又闭,闭了又挣,如此挣扎十分钟,他才决定起身度过这“没好”的一天。
董尘在床上滚了一圈,从被子里漏出白色短袖和米色睡裤,上下翻找着手机,戳了戳手机屏幕,半天不亮,才想到自己早晨关机了,躺在床上回想着那个绕梁不绝的电子声,想起今天怎么又是23号了。
每个月的23号过的总是特别的艰难。艰难的起床,他如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卧室,下了楼梯,踢开楼梯下满地散落的玩偶,穿过客厅,拐进卫生间。
“啪。”打开开关,看着镜子里那张顶着鸡窝头,下巴长着胡茬的,鼻梁高挺,还算好看的脸,董尘突然咧开嘴,一只手攥成拳头举过头顶,“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才怪。”下一瞬间,他的笑脸就垮了下来。
简单的洗漱,他像幽魂一样飘回客厅,双脚一跳,扑在了大大的,柔软的沙发上。“小胖同学,打开电视。”小胖同学回复了“好的。”这个可能是董尘在家里唯一能说的对话了。电视新闻频道,里面播放着哪里哪里又地震了,哪里哪里飞机又失踪了,哪里哪里小朋友又吃不饱穿不暖啦。
“这个月实在挪不出钱给你们捐款了。”他心里想着,将电视声音调到了最小。
茶几上还有一块昨晚剩下的半块面包,犹豫再三被他塞进了嘴里。在杂乱无章,如同垃圾堆一样的抽屉里,翻出一个黄色的小本子。取来手机,按下开机键,董尘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开始工作吧。”
手机打开,他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一顿操作删除了手机上的所有提醒短信。
打开小黄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某团还某呗一万元,某信用卡还某团两万元……”如此种种。
董尘痛心疾首的从某团取出了钱还到某呗上,又从某信用卡取出了两万还到了某团上……如此“倒买倒卖”,折腾了一个小时,终于各项还款本月清零,他一甩便把手机扔到好远,大字型的瘫在沙发上,一只腿还垂到了地上,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本月工作完成,舒服~”
眼睛不经意瞟向电视,电视上的内容让他睁大眼睛,他忘记叫小胖同学,在玩偶堆积的沙发上翻找遥控器。终于在沙发夹缝中掏了出来,音量调大,“浦江市古董收藏家张怀泰先生于昨日夜间突发心梗去世,享年43岁。”
他确认了了那则哀悼者声明,确认到“舅舅。”
董尘从生下来便不知父母去向,不光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自小被姥爷抚养长大。去年姥爷过世,正好他大学刚毕业,家里所有的现钱都用来筹办丧事,只留下了这一套复室,上下两百平。可是房产证却没有自己的名字,有几个没见过的远房表亲,在姥爷走的那天过来争房产。他对这些一窍不懂,便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法院的拍卖房。
房子于半年后执行。
现在电视里的那个人,是他唯一认识的,并且有血缘关系的人。他是姥爷最小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