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灰色的飞行器放下起落架,徐徐停在了墟山脚下。
这庞然大物足有十五米长,五米宽,前后各有两个旋翼,机身上用白色油漆印有“欧阳”的字样,像一只史前巨兽,趴在地面卷起阵阵尘土。
伴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旋翼逐渐停止转动。
尘埃中,机身左侧打开一道门,而后缓缓降下一段扶梯。
“白人怎么来了…”
那飞行器内,三个人缓缓走出扶梯。
领头的一位穿着一身笔挺墨绿色军装,气宇非凡。锃亮的黑色及膝长筒靴,肩章两边飘然垂下的金色丝带加上头顶精神的黑色军官帽,此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他的身高与斑蝥相近,但体态匀称,不像斑蝥那样五大三粗。
一副乌黑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显得神秘又高贵。
才探出机舱一步,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纯白的手帕捂住口鼻。在他两侧各有一个手持枪械、满身护具的士兵护卫。
那人扫视了周围一眼,姿态中满是傲慢。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衣裳褴褛的众人,像一个正在走红毯的明星,吸引了在场所有“斑点人”的目光。
“怎么冲着咱来了啊?…”
正看的入神潇肃被身后的声音一惊。
“于飞!你小子没事儿吧?!”
劫后余生的二人互相打量着彼此,的确,这算得上俩个暗族少年遇到过的最大“浩劫”。
“弟弟我身轻如燕,还有父亲的保护,能有事么?”
看到潇肃发紫的脖颈后他有些心疼起来,
“刚刚那一下真神勇嘞!不枉我叫你一声哥!”
“嘿嘿嘿,你哥我啥时候怂过?”
两人傻笑了起来,完全忽略了已经来到眼前的白人。
“一个少年~”
那军官带着轻蔑的语气,伸手托起潇肃的下巴,打量了一番这张稚嫩的脸。
“斑蝥啊,你可得好好练练了噢~,要是成了废物,脸上的疤,可会越来越多~”
一旁的斑蝥早已没了之前的杀气与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乖巧谨慎的模样。
他不敢做声,双手搭在腰间傻傻的站着,像一个被父亲训话的小孩般战战兢兢。
军官随手脱下军帽,拍了拍帽沿的尘土,对眼前茫然无措的潇肃说道:
“小子,老实点儿,兴许还能多活几天。”
说着他挑衅的拍了拍潇肃的脸,扬起嘴角轻蔑一笑,随后转身对着人群大声喝道:
“都散了!”
所有人老老实实的往后退去,低着头不敢再直视这人。
军官满意的返回,随后大步跨上扶梯,用手里的丝巾随意擦了擦靴子,而后往外一甩走进了飞行器,舱门也应声关上。
片刻后,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四个旋翼再次开始转动,飞行器卷起阵阵灰尘,升空离去。
此人正是负责墟山事物的治安官,隶属于大名鼎鼎的欧阳家族。
这个家族掌管着白人世界唯一一只军队,垄断了一切安保事物。
事实上,对于斑点人的死活他们毫不在乎,之所以有这个职务,一是因为斑点人尚有最后一点作用:回收垃圾。二是因为家族需要足够的职务来安排自己人。
飞行器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去,斑蝥走到了潇肃的面前。
“小子,这笔账先记着,希望你永远这么走运!”
丢下这句话,他把刀子狠狠插进潇肃的腰带,招呼上硕鼠们往滚滚黄沙中走去。
眼看硕鼠们离开,暗族众人得以放松下来。他们彼此搀扶着,不约而同朝潇肃聚拢过来。
“好小子,表现不错,哈哈哈哈!”
穿山甲揉了揉潇肃的头,这个男人不愧为暗族的中流砥柱,迎着硕鼠们的棍棒,满身伤口却依然战斗到了最后。
大家的眼神里满是欣慰与温柔,潇肃不知该如何回应。看着他们笑,少年也笑了。
这一天,总算是有惊无险。
“准备回家!”
穿山甲一声令下,众人三五成群,准备踏上回程。
潇肃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凶悍的斑蝥,高傲的白人,还有手里的钨块。
他摸着自己还在阵痛的脖子,这算不算得上一次小小的成功呢?他不知道。
可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身边这些人,于飞、于承志、穿山甲…这些保护着他的人,也是他要保护的人。
“大侠,嘿嘿…那个,你这满脖子的淤青,准备怎么跟陈叔叔解释呀?”
于飞问到了潇肃此刻最烦恼的事。
“没什么好解释的,照实说。”走在前面的于承志替他回答道。
“父亲,那潇肃哥会不会挨打啊?”
“真要挨打也得认。不过我会陪你回家,把今天发生的事说清楚。”
潇肃喜出望外,有于叔陪着回家,自己这顿打应该是妥妥的免了。
路还是那条路,浓烟依旧刺鼻,临近正午的太阳也愈发毒辣,少年的脚步相比来时却轻快了不少。
在这片荒芜残酷的土地上,他正以自己的方式在野蛮生长。
沿着来路绕过火山,,一行人离家越来越近。
潇肃的内心不安又窃喜,喜的是自己不仅淘到了一把从未见过的刀具,还在硕鼠头领的左眼留下了一道疤,这绝对是可以吹嘘好一阵的光荣事迹了!
不安的是,即将要带着一脸伤面对父母。他害怕父亲的责备,也不想看到母亲心疼的眼泪。
一旁的于飞看出了潇肃的心思,安慰道:
“没事儿潇肃哥,陈叔指定不会往死里揍你的。我可是经常被揍,你看我不也活的好好的。”
潇肃笑了笑,伸手一把搭在于飞的肩上。
相比起自己,于飞过得更不容易,从小没有母亲的照顾,父亲的性格又喜怒无常,看似没心没肺的于飞,经历了多少痛苦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终于,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众人回到了深坑,他们习惯把这里叫做“阱”。
下到阱底,于承志履行承诺,带着于飞一同往潇肃家的方向走去。潇肃则跟在后头,生怕自己走的快了。
可是该来的总要来,不等他们到家,陈玄策夫妇早已在“阱”中央的广场等候。
虽是正午,阱里依然有些昏暗。
“我回来了,父亲。”
少年站在于承志身后,躲闪着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话音未落,陈玄策便高高举起右手,潇肃见此情赶紧闭眼扭头…
“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