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人在二堂各站一方,或红着眼,或掉着泪,彼此都没有说话。看到陈韶进来,如同找到宣泄口,几个掉泪的妇人立刻大哭着跪到了地上。
“各位婶子,快起来!”陈韶心头一酸,急步过去,挨个将人扶起来后,惭愧道,“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及时做好防备,才让他们遭此劫难。”
温括的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道:“不关大人的事,大人是看重他,才会交给他任务,他努力完成任务原是他分内之事,谁也料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怪也只能怪那几个村子的人不知好歹。”
汪杞的奶奶哭着大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那几家畜生占用他们田地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样硬气。他们如今这样做,明摆着是欺负大人好说话!”
张安民的家人没有说话,但显然意思也跟他们一样。
见他们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陈韶也没有再多说,后退几步,朝着几家人深深一揖后,难掩自责道:“虽然发生这样的事,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发生这样的事,主要责任还是在我。朱家、顾家他们虽然没了,但我明知道他们的图谋不轨,却还是没有提前做任何的防备,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这事也不能全怪公子,”蝉衣的眼睛也泛着红,“公子之前查抄朱家、顾家他们,是因为那几个园子和庄子,他们暗中还在利用青玉佩图谋造反的事,公子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哪里料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
“朱家、顾家他们还有同党?”温括的爹,温英问道。
温英是私塾的夫子,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很是读过几年的书。
陈韶在心底无声地道了声抱歉后,将庄子起乱子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又道:“我们也是才知道,朱家、顾家、范家他们还有同党。”
温英扫一眼汪杞、张安民的家人后,斟酌道:“大人确定那林掌柜、祁掌柜都操着京城的口音?”
陈韶摇一摇头:“目前只是听清西镇的人如此说,是不是,如今他们下落不明,我也无法确定。”
温英犹豫:“如果他们是京城人士,那……”
陈韶点头承认道:“是呀,如果他们是京城人士,那就证明,想要图谋造反的不仅仅是朱家、顾家他们。”
“据我所知,”温英又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文家他们不止在洪源郡有生意往来。”
陈韶再次点一点头,“不管他们还在哪里有生意往来,当务之急都是让洪源郡的百姓尽快明白青玉佩的骗局,这样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也不至于再像今日这般,轻易就被人挑动着闹出这样大的乱子。”
“是这个道理。”温英赞同道,“知道大人忙碌,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看一眼眼睛红通通的蝉衣,又道:“大人也不必过于将温括他们的死放在心上,他们以前在太学碌碌无为,得大人看重,才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如今虽然遭遇不测,但好歹把朱家、顾家他们的同伙给暴露了出来,说起来也不算白死。”
“他们不仅不算白死,还是大功臣。”陈韶认真说完,想起他们应该还没有见过自家孩子的遗体,不由说道,“汪杞、张安民他们应该在殓房,我带各位大叔、大婶过去。”
几人的棺木都已经备好,就搁在一边。徐光带着几个衙役,给几人的伤口缝补好后,正给他们擦洗着身子。看到陈韶过来,问了声‘大人回来了’后,便又继续干起了手中的工作。
“先停一停,等他们见一见家人再继续。”陈韶吩咐。
徐光这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好些人,招呼着几个打下手的衙役将东西先放到一边后,便相继退了出来。
陈韶让到一边。
汪杞、张安民和温括的家人鱼贯进入殓房,看到自家孩子,立刻大哭着扑到了他们的身上。
冬日的寒风伴着他们的哭声,似刀子一般割着陈韶的心脏。
“回头去请个先生给他们看一看地儿,再请几个匠人给他们立个碑,他们是为我做事才遭遇今日不测,不能让他们这么白白地死了。”陈韶低声吩咐徐光。
徐光应好。
时辰已经很晚,经过蝉衣与随后赶来的全书玉几轮劝解,汪杞、张安民与温括的家人才强忍着悲痛离开殓房,暂时在太守府住了下来。
回到乘风院,刚坐下,李天流和傅九也一并回来了。
李天流道:“画出来的画像,我已经让人贴到大街小巷。”
陈韶提醒:“告示上再多添一句话,让各村镇的人适当地去搜一搜山上或是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屋。”
李天流应下来后,才问道:“庄子那边,还要继续?”
“当然要继续。”陈韶说道,“都已经知道是前朝太子党在针对我,我岂有认输的道理?”
又向全书玉道:“不仅庄子那边要继续,等明后两日处理完汪杞他们几个的事,你也要尽快安排那些夫子来见我。”
要找到林掌柜和祁掌柜,并不比当初找史兴简单,当初她能旁无杂念,现在却耗不起。思至此,陈韶喝尽杯里的热茶后,快步到书房,给汪杞三人各写了一篇祭文。落款处,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写了‘师:陈昭’的字样。
写完,交给傅九,让他拿去给徐光,让徐光请匠人们刻到碑上。
傅九拿着祭文要走,陈韶又叫住他。
“公子放心吧,”傅九不等她问,就抢着答道,“我是听说了庄子上的事,回来看看。房子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耽误。”
“行,你去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陈韶思忖片刻,又吩咐全书玉,“汪杞他们几个是听信我的话,才会在几个村子闹起来时,不顾自己的安危上去劝架。你明日和蝉衣稍稍打探一下他们三家的情况,再综合他们几家的意愿,给我拿出一个赔偿的方案来。”
等全书玉和蝉衣双双应下来,陈韶又才问起送回来的那些伤员及刘德明他们的情况,得知他们都无碍后,才微微松气道:“冉元飞恶意打杀他人,明日先把他处斩了,以儆效尤!”
蝉衣看向李天流,李天流应下来。
“至于其余人……”寒风骤然大起来,呼啸的声音,打得窗户哗啦作响。看着全书玉快步过去关窗的动作,陈韶赶紧道,“罢了,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