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要休息的时候,阿彧经常给它做个手势,它就跳上床来,窝在脚边的被窝里一起睡觉,还挺暖脚的。可到了夏天,毛乎乎的看着都热,所以夏夜都是放任自由。阿彧自行脑补了一下:炎热的夏日夜晚,猫咪趁黑溜到小河边,四脚朝天仰躺着,因为有坡度,所以它的双眼其实是在假寐、半睁半闭,时刻关注着河中动静,但凡有哪条小鱼儿不开眼、想着上水面透透气又刚好靠近岸边,估计就会遭小猫“毒爪”了:肉垫下缩回去的爪子让它悄无声息地翻身蹑手蹑脚走到水边,然后伸出利爪往水里那么一捞,堪比鱼钩的爪尖就是小鱼的噩梦。当然即便一无所获也没关系,脚枕脑袋、在夜风扑面的河边休息也实在是猫儿消暑纳凉的不二去处。
另外,猫儿也经常捉到老鼠,不过鉴于平时都鱼足饭饱,老鼠似乎只是捕来以供玩耍之用;当然最后玩腻了肯定一口咬死,然后衔着去了外面,也不知是怎么处理的。阿彧还经常发现它喜欢作势要去捉小鸟:匍匐很长时间,然后看着鸟儿似乎进了攻击范围,于是两只前爪轻刨着地、尾巴不停左右晃动着、吹胡子瞪眼地然后向前猛地一扑:基本都是扑空的,小鸟无恙受惊飞走,猫咪一个腾空又潇洒落地,抖了抖身上的毛发,慢条斯理地离开了。
86年的冬天让阿彧终生难忘。那时村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养了兔子,生活水平提高了,猫和狗也增多了。刚一入冬,阿彧就发现芦花猫的食欲似乎有所减退,但不明显,因此也没在意。
哪知道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猫儿的身体也越来越弱:精神萎靡不振,毛发凌乱失去光泽,眼睛周围满是眼屎,厌食症更加明显还时常呕吐。阿彧对此一筹莫展,不知它得了什么病,只能央求父亲第二天去乡里唯一的一家兽医站问问。
第二天父亲回来告诉阿彧,根据猫咪的症状(厌食、呕吐,它应该是患上了猫瘟并且已经发作了,不过兽医站只有针对牛、羊、猪和兔子这些常见并且有收益价值的动物配备了药物;况且猫瘟没有特效药,幼猫的死亡率非常高而且病毒一旦爆发通常3、4天猫就可能熬不过去了。成年猫的死亡率没那么高,但也要看它本身的体质;没办法只好买了治疗兔瘟的药,看看能不能有一些效果。
阿彧非常伤心,芦花猫还不到2岁,虽然体型较小,但也是成年猫了,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它自身的体质了。他抱着眼神呆滞、身形消瘦,已完全失去往日活力的猫咪,不由得心如刀绞,恨不能替它生病。可是父亲听兽医说,猫瘟对人类没有任何影响,只会在猫之间传播。也许体型才是猫瘟是否致命的关键因素之一。
当时大哥已经出外闯荡了,正在邻省江苏。平时家里母亲管阿彧日常的生活,虽然严格但关键时刻还是充满了母爱的慈祥;父亲比较忙,是高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阿彧的学习由他来管。
奶奶的父亲曾任清朝刑部的员外郎,故自小饱读诗书,现虽已年近耄耋但身体依然健朗、平素为人和蔼可亲,居住于西屋;因此阿彧从小就常听奶奶讲故事,尤其遇到诸如悬疑灵异之类他完全不理解的事情,只要去问了,信佛的奶奶总是有求必应、耐心解答,若阿彧还是感到害怕,奶奶就会给他念咒语来宽慰他。阿彧2岁多才开口说话,3岁多一点爷爷就生病去世了。直到现在,阿彧自己的记忆中只有3次爷爷的印象:第一次是晚上爷爷送阿彧到门口,向他挥手致意;第二次就是爷爷半夜去世,母亲抱起睡梦中的阿彧,就看到爷爷躺在床上,身着白衫;第三次阿彧跟着家人一起去了殡仪馆跟爷爷做最后告别。
除了爷爷,阿彧所有的直系亲属都健在,外公外婆身体都很好,甚至外婆的母亲当时也在世、身子很硬朗。所以4岁以后,阿彧还没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
当晚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默默无言,阿彧根本没胃口,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碗筷,尽管有他喜欢吃的鱼。饭后母亲把一碗几乎没动筷的鱼端给阿彧,温言安慰了几句,让他把鱼给猫咪吃。
于是阿彧剔了鱼骨,加上鱼汤拌饭,加热后等不烫了再喂给猫儿吃(在汤里洒了一些压碎的治兔瘟的药),虽然它耷拉着脑袋、身体也绵软无力,可是当阿彧把鱼汤拌饭送到它嘴边时,它却稍用力地扭头、视而不见;阿彧还以为它闻到了药味所以不吃,于是又把单独煮的鱼肉放到它嘴边,可猫咪似乎用力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张嘴,这可是它最喜爱的鱼肉啊,现在却连碰都不碰甚至还要挤出力气来抗拒。
阿彧束手无策,只能抱着它暗自垂泪。不多一会,它就挣扎着要下地,阿彧刚把它放下,它就开始了剧烈的呕吐,绿色略泛黄的黏液顺着它的嘴角流下;帮它擦嘴时发觉它瘦弱的身体不时在抽搐着。难怪喂鱼都不吃,原来是它心里难受根本吃不下、吃啥吐啥。
阿彧完全无计可施,只能再次抱起猫咪掉眼泪。父亲见状摸了摸他的头,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母亲也过来把阿彧揽在怀里“都说猫有九条命,就看猫儿这两天能不能挺得过去;也听说过患了猫瘟的猫痊愈的例子,所以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它的造化了”。阿彧听后,精神一振,赶紧用热毛巾给猫咪擦干净嘴和眼睛,接着又给它擦了擦身上凌乱的毛发,然后找了一条旧毯子,把它裹起来放到床尾,哪知猫儿一看要把它放床上又开始挣扎起来,无奈之下,阿彧只能再次轻轻把它抱在怀里然后找椅子坐下。这次猫咪总算安静下来,或许之前折腾得太累了,它迷迷糊糊睡着了。以前它总是盘成一圈睡觉的,现在却只能蜷缩成弓形、看着让人心疼。阿彧小心地用毯子裹好它,只露出头,然后轻轻摇晃着,不知不觉自己也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彧悠然醒来,发现猫儿熟睡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由于第二天还得起早赶去学校,因此阿彧洗脸刷牙去睡觉了,临睡前把裹好的猫咪放在灶膛边(有余温,可以保暖的柴堆里。
一晚上阿彧做了不少梦,中间起来2次,看了一下猫咪,它又吐了一次,给它擦干净后倒是又睡着了。
次日一早,阿彧赶紧去看猫儿,母亲说早上它又吐了,因为马上吃完早饭一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所以就把猫儿放到奶奶屋里了,白天就让奶奶照顾它了。
阿彧赶紧去奶奶屋里看了一下,奶奶说“你放心去上学吧,这里有我呢”,这才放心去学校了。
学校里课堂上阿彧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听得进老师讲的什么;放学铃声一响他就赶紧回家。才发现大哥也特意从邻省赶了回来,是大哥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母亲告诉了猫咪的情况,幸好离得近,所以大哥马上就赶了回来。大哥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芦花猫1年半前就是大哥从邻村抱回来养的。
此刻,大哥正抱着奄奄一息的猫儿坐在奶奶家的灶膛前板凳上暗自神伤。阿彧刚叫了声“大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大哥眼眶也是红红的,哽咽着说“猫儿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话音未落,兄弟俩就都哭了出来。奶奶赶紧过来劝慰说:“我这几天都在为猫念经祈福、为它超度。事已至此,就一切顺其自然吧”。
当晚9点多,猫咪终于没能熬过去、与世长辞了。大哥抱着猫儿长时间不肯撒手,阿彧则失魂落魄地呆坐一旁。最后还是父母亲都说话了“好好找个地把它埋了、入土为安”;奶奶也说“会为它诵经7天超度亡魂,就可以早日往生了”。
兄弟俩这才强打精神,拿了铁锹,就在奶奶屋前种的水蜜桃树和护宅河中间把它埋了,这也是它生前常常匍匐着想捕捉白头这类害鸟的嬉戏之地。
芦花猫去世的头几天,阿彧简直是肝肠寸断、魂不守舍。刚好那段时间屋门口的喇叭里每天18点都会播放一首较为婉约的古典曲子。于是自此之后的几年里,只要听到这首曲子,阿彧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可爱的芦花猫,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备注:周末事情多,还有未完待续,等明后天再补上本章结尾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