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去了祁浪的公寓,房门密码只有他们仨知道,六个六一直没有变过。白禾总说,这破密码很容易就被人猜到了,祁浪也不在乎,说太复杂的密码她的小脑袋记不住,就用这个挺好的。
白禾说她根本不需要记,她又不会常来。
房间公区很整洁,临走前应该请人来打扫过。
她径直上二楼去了祁浪的卧室,卧室窗户紧闭不通风,白禾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耀了进来。
被子也是胡乱搁床上,乱糟糟的样子。
跟言译一丝不苟的洁癖属性比起来,祁浪很有正常男生该有的样子。
白禾走过去,将被子平整地捋好,又收拾了一下桌上乱七八糟的杂志和书籍,放进了靠墙书架上。
祁浪有一套电影光碟的亚力克玻璃展架,他有这方面的癖好,会搜集一些老电影的光碟。许多小时候他们爱看的周星驰的电影,还有俩人都特别热衷的丧尸片,活死人黎明僵尸世界大战僵尸肖恩等等。
即便现在是网络时代,祁浪还保留着用dvd设备看电影光碟的习惯,白禾甚至在他的架子上找到一套很老旧的葫芦娃碟片,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他俩一起看葫芦娃的时候,言译都还没来家里呢。
她摩挲着这些光碟,用纸巾轻轻擦了碟片上的灰尘。
想起自己是来办正事儿的,白禾拉开了书桌抽屉,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学生证。
学生证是刚上大学那会儿印制的,照片上的少年,五官还保留着高中时期的青涩质感,穿证件照的白衬衫,肩膀瘦削宽阔,轮廓感明显。
笑起来,张扬明媚,有一种全世界都偏爱于他的骄矜气。
白禾情不自禁地弯了唇角。
忽然间,祁浪的电话打了过来“找到没”
“找到了。”
“好,你现在关上抽屉,不要碰任何东西。”
白禾一听这话顿时有点来气“谁要碰你的东西这么防着人。”
“我的隐私,你别乱翻就是了。”
“这么看重隐私,别叫我帮你寄东西啊。”
很不爽,居然这么不信她。
“我是想叫言译,他不理我。”
“”
白禾不爽地挂了电话,用力关上抽屉,倏而,似看到什么,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有一个薄薄的原木色信封,封面写的是toyrcessiy。
“嗯”
给她的信吗
这不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白禾怀着十万分的好奇心,拆开了信封。
一张薄薄的信纸,用的是印着北里大学四个大字的作业纸,密密麻麻一整页,全是英文,而且用的是外国人写字的那种特别潦草连段的英文字体。
看不懂一点。
考过了四级六级,她是不想再碰任何阅读理解了。
正要将信封揣回去,却看到结尾的最后一行字。
hoeveriioveyoutorestofyife。
英文再差,也读得懂这一行的意思。
白禾的心蓦地被刺了刺,看了下落款的日期,写于两年前的秋天,是她和言译刚谈恋爱时互写情书的时候。
所以,祁浪也写了一封,但他大概率不好意思写肉麻麻的话,所以改成了英文,没那么尴尬。
白禾太了解他了,他们熟稔到脑子里的每一个想法,每一种感受,都能彼此猜到,从小就有这样的默契。
她很懂他,却一点也不懂言译。
想到言译,白禾不敢多看这封信,匆匆塞进信封,放回抽屉里,藏在一堆杂物下面。
而那句“往后余生,我会继续爱你”的话,也被她藏进了心里。
这时,祁浪的视频打了过来。
视频画面中,他走在阳光灿烂的绿荫校园里,一张英俊的大脸怼在屏幕上,丝毫不在意这个仰拍角度是不是连鼻孔内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还在房间里”少年语气有点炸毛了,“不是说出去了吗”
“急什么。”白禾靠着他的人体工学椅,转了一圈儿,慢悠悠地说,“休息一会儿啊。”
“靠把抽屉关上”
白禾
昨天使唤她去拿学生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封信。
蠢的要死。
白禾顺手推了推抽屉,丝滑地关上“放心,什么都没看到。”
祁浪
祁浪“你看到信了”
白禾“什么信啊”
“没什么,别管了,现在我看着你,快出去。”
“好好好。”
白禾起身走出房间,下了楼才忽然说,“等下。”
“干嘛”
“学生证还在抽屉里。”
“”
“所以你刚刚磨蹭这么久,到底在干什么”
白禾笑了下,扬扬手里的学生证“逗你玩的”
“小傻叉。”
“你再说一句试试,你现在被我拿捏命脉了仔细我不给你寄哦”
“yrcess,行吗。”
小时候,白禾总是自称小百合公主,还强迫祁浪也叫她公主殿下。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他的rcess。
想到那封信,白禾心里涩涩的,有点想他。
虽然这种想念不合时宜。
“你在那边,感觉怎么样过得好吗”
“不太好。”祁浪说,“吃的不太合口味,还有点水土不服,这两天肠胃不舒服。”
白禾背靠着大厅冷冰冰的柱子,低着头,指尖挽着一缕发丝“是你自己要走的。”
“不走,又能怎么办。”祁浪苦笑。
是非
走不可了。
“白禾,如果言译对你不好,你告诉我。”
“告诉你能怎样”
“也是,不过,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只有我,总在欺负你。”
所以,你才不爱我。
白禾沉默不言,倏而,她沉沉喃了声“这么多年,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每天跟你朝夕相处的人又不是我。”祁浪情绪有点上去了,脱口而出,“所以你才选他。”
“祁浪,你以前就从来没想过,也许我跟那些女生一样”
一样喜欢你。
甚至比她们更喜欢你,喜欢好久好久,是无论怎样都戒不掉的那种喜欢。
话音未落,言译的弹窗消息跳出来
1“宝宝,回来了吗”
白禾的话顿时停住。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
她现在已经是言译的女朋友了。
那小子,都以死相逼了。
白禾怎么敢
“你吃点胃药,别吃太辛辣的。还有,早饭也要记得吃。七,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好。”
“有新女朋友了记得告诉我们啊,为你高兴。”
“不会再有新女朋友了。”
“为什么”
祁浪深挚地望着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已经找到我想要的那一瓢了。
虽然,她是别人的。
挂断了电话,白禾回复言译“就回了,晚上见吗”
“我想了。”
“好。”
她已经选择了言译,就应该好好对他。
这两年他在她身上倾注的爱意,她又不是没有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言译乖乖的,别再像那天一样说些触及她底线的话,白禾是不会轻易舍弃他的。
晚上,言译依旧订那间海景酒店。
他对她有极致旺盛的需求,隔三差五就会出去住,但他又从来不以情侣间最正常的方式和她发生他追求的似乎只是心理上的满足和愉悦,看到她绷紧脚背的释放,哪怕不接触任何外力,他也会s。
带着自虐式的克制与忍耐,近乎变态。
在折腾她到筋疲力尽之后,他抱着她入睡,哪怕白禾半夜觉得热,推开了他,第二天睁开眼,也一定是在他的怀中醒过来的。
他真的很可怕,他有着长年累月、滴水石穿的毅力。
除了那天送机之后,有过短暂的爆发以外,言译没再放纵自己的情绪。
他掌握着对她软磨硬泡的许多办法,就像缓慢生长的藤蔓,一点一点钻进她的身体里,绞死她的五脏六腑,缠绕她的心脏,层层包裹,令她无处逃脱。
这样暴烈而炙热的爱,白禾时常手足无措,言译说,没关系姐姐,我们还有一生。
早上醒过来,言译居然
抱着她认认真真开始规划未来了,他的存款该如何投资,将来生活在北里还是南湘市,还是她有更喜欢的城市,他最近开始看房子了,他再努努力,大学毕业不需要爸妈资助也可以付首付。甚至,将来要生几个宝宝的问题。
言译说他想要三个,白禾说怕疼,只生一个。言译说如果我能帮姐姐疼就好了,一个也行,只要是我们的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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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他怀里,白禾想,也许这样也不错。
安安稳稳。
言译是极其适合结婚的男人,只要他别时不时地要“惩罚”她一下,或者不信任她,或者吃醋发疯
别的方面,就无可挑剔了。
她给祁浪寄了学生证,还买了些肠胃药一起寄过去。
同时寄去的还有樱木花道的钥匙扣吊坠,之前他送她的苗银青瓷珠手链,也想一并寄过去,可是那链子找了好久,没找到。
她总丢三落四,不知道搁哪儿去了,只能作罢。
手写了一封信,也不算是信,是晏殊的一首词。
祁浪挺浪漫一人,他背了好多诗,唐诗宋词几乎可以信手拈来,白禾给他写的这首词,他应该能明白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果然,祁浪看懂了,也猜到她看了柜子里的信。
所以,收到包裹第一时间,他就给她发消息了,恼羞成怒
7“别让你的眼前人看了闹心,该还的,都还给我,手链,还有小时候送你的项链,送你的书,一起存的电影票,画册,游戏卡一样都别落下,要断就断干净。”
iy“”
iy“好。”
7“东西可以还,回忆能清空吗”
iy“我尽量。”
7“那你试试看。”
祁浪明显是生气了,甚至还故意拍了一个把她寄来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的视频,发给她。
iy“别这样。”
7“知道错了”
iy“学生证也在里面”
7“”
俩人赌气不再互发消息,白禾没管祁浪生不生气,她只是好奇,哪个苗银珠串手链到底去哪儿了,宿舍柜子都让她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
这太奇怪了。
白禾仔细回想,她之前遗失樱木花道的钥匙扣那次,她和苏小京祁浪大表哥几个在饺子馆玩狼人杀,当时喝了点酒,醉醺醺的,唯独言译清醒,把她送回去。
那天之后,钥匙扣就再找不到了。
白禾当下并没有询问言译,但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翻出了厚厚一沓皮革手账本。
她有记录生活的习惯,每次看完电影,也会收藏电影票根,而这些票根之中,白禾发现少了许多许多。
所有她和祁浪两位科幻发烧友一起看的星际穿越降临流浪地球
这些电影票根,全部遗失
除此之外,还丢了很多东西,具体是什么,白禾记不起来了,反正她收藏的所有跟祁浪有关的小物件儿,全不见了
幸好,那条“跳动的心”项链还在,祁浪送给她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夹在手账本里。
可是仔细看又有不对劲的地方,跳动的心中间的水晶,分明是宝蓝色的,可这条链子中间的水晶变成了白色,更且更加闪耀璀璨。
白禾当即去了施华洛世奇的门店,向店家求证,果不其然,这条链子有被人切割移除的痕迹,这上面镶嵌的根本不是水晶,而是一枚同等大小的钻石。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捣鬼。
想到这么多年,言译不仅一点点地改变她的生活习惯,将她塑造成他所希望的样子,甚至抹杀掉了她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全部的痕迹,然后填充成他的
白禾的手攥紧了那条镶嵌着钻石的“跳动的心”,只觉后背一阵阵的凉意。
好荒唐啊,祁浪让她把所有东西都寄还回去,现在好了,直接省略这一步骤。
有人已经替她删掉了有关他的所有,除了记忆,白禾再也不曾拥有和他的一星半点纪念物。
白禾只觉得好可怕,他好可怕
她是一个那样珍视过往的人,所有的小物件,她都小心翼翼收藏起来,送给未来的自己。
可言译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扔掉她的珍视之物。
白禾忍不了一分钟,冲到了隔壁医科大,边走边给他打电话“在哪里”
“在图书馆。”言译说,“怎么了”
“下来”
“你来学校了”
“快点下来。”
言译很快下楼,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
他开始学祁浪的穿衣风格,穿一件浅色系卫衣,短发被风吹得服帖,皮肤又白,看起来奶乖奶乖的样子。
上前想要拥抱白禾,然而白禾对他伸出手,“跳动的心”项链挂在指尖,晃荡着
言译脸色微变。
“解释。”白禾极力压抑着胸腔里滔天的怒火。
言译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下,眼神却冷冰冰的“他才走两天,你就把这玩意儿翻出来怀念了,是有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