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缘故,天色已逐渐变暗,目力所及,只能看到汹涌的河水依旧在泛着灰白。而河对岸,已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我手中拿着纸伞,在城墙上缓步行走,脚下的布鞋,不断踢荡起地上的水洼,刚刚还全新的它,现在已完全被雨水浸透。
城上执勤的兵士并不多,他们看见是我,纷纷朝我行礼,我招呼附近几个淋在雨中的兵士,一起来到角楼避雨。
这样的鬼天气,傻子才会来攻城,没必要死守着规矩,非得要站立在城墙之上。
角楼中,算上我,一共就六人。他们在我面前,都有些拘谨,我率先发话:“我叫阿九,想必你们都知道,你们各自介绍下自己吧,不然在这干站着,好闷是不是!”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率先回话:“小的叫陈明。”然后就杵在那里,不再发话。
完了,这就说完了,得,看他们那样子,还是忌惮我城主的威严。
其余四人见陈明说完,纷纷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分别叫陈松,陈亮,陈三,陈刚,我感觉一下子钻进了陈家的老窝。
陈明好似看出我的疑惑,再次发话:“城主,这个巨云城,百姓多数姓陈,和这里的陈城主,往上数十辈子,也都算的上本家,几百年前,我们也算是中原望族。一纸调令,我们全族上万人来到这里,建造起了巨云城,从此就在这安家。但中原老家的位置,时过境迁,我们这代人已经不知道了,听老辈们讲,老家那里有一颗丈于宽,且活了几百年的槐树,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以后太平了,真想回老家看看,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啊。”
陈明的话语中有一丝神往,我理解他那种感觉,年纪越大的人,尤其是他们这种背井离乡的人,对祖地的那种憧憬,算的上是一种乡愁,就如同我一般,明知道‘家’在哪,却是想回也回不去。
我们全然沉浸在回家的渴望中,此处,再次变得宁静。
送饭的兵士分发着挎篮中的晚饭,我也拿了一个灰黄色的饼子。
我在他们五人仍旧有些拘谨的神色中,大口虎吞。真难吃啊,我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几人,不好意思把嘴里咀嚼半天的东西吐掉,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把嘴中的食物吞咽下去。
“陈明,你们几人能酒否?”我问陈明。
“职责在身,守城之士万万不能喝酒!”陈明抱拳回到。
“屁,我就问你们会不会喝,没问你们能不能喝,说,会喝酒不?”
“小的几人倒是都会喝酒。”陈霸不明白我因何而问,半是迷惑的回到。
“那你快去城下角落里,搬上两坛酒来,不,你们都下去,一人搬两坛,快点,这有我给你们几个守着,快去快去!”在我急切的催促声中,几人冒雨跑下城墙。俄顷间,几人就抱回十坛酒,摆放在已做到地上的我面前。
我破开六个酒坛的泥封,提起一坛酒往嘴里灌,酒得清香瞬间冲散了嘴中那寡淡的饼子滋味。
我放下酒坛,看向又在啃那饼子的几人,几人眼光躲闪,但那喉咙间不停吞咽的动作,暴露了他们。
“喝啊,酒拿来就是让你们喝的,我又不是猪,哪能喝这么多!”几人无动于衷,甚至不敢再看酒坛一眼。
呀哈,他们以为我给他们开玩笑呢。我板起了脸,装做严肃的样子说道:“喝,这是命令,我这刚当上城主,你们就不听是吧,你们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们扔到河里去游泳。”
几人不知所措,互相看了对方几眼。陈明首先抱起一坛酒,大喝了一口,其他几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各自搬起酒坛开喝。
哈哈,这才对嘛,我自己喝酒太闷,这样才有意思。
我提起酒坛,豪气的喊了声‘喝’,接着‘咕咚咕咚’声就在这个角楼中激荡。
我半坛酒下肚,犹自清醒的我对着他们说道:“会划拳吗?”
“来!”陈明率先回到,几人几两酒下肚,已经放开了胆量。他们把酒坛往地上一放,吃了一半的饼子盖住坛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而陈明的拳,已经抵到了我伸出的拳上,接着‘六六六’‘八匹马’‘五魁首’的声音就从我们口中发出,伴随着笑声,几人满身酒气的倒在了角楼中。
我轻晃着几人未喝净的酒坛,暗自鄙夷几人的酒量,然后抱起已经被我喝的见底的第二坛酒,摇晃着走下了城墙。
淅淅沥沥的雨珠,慢慢地把我的身子笼罩。
“五六酒鬼城上坐,高墙戒律随心破,一朝有酒一朝醉,不看凡间英雄客。恼人细雨几莫急,邀览慕晓战鼓声,三千虎狼执锋处,必夺春风换花环。”
我嘴中胡乱的喊唱着,酒劲上涌,只感觉一个瘦小的身躯搀住我的胳膊,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雨中,瘦小的身子承受不住身上之人的重量,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然后,那个瘦小的身影站起,艰难地拖拽着地上之人,向着城主府方向行去。
翌日清晨,我早早的睁开了眼睛,身上棉被的温暖让我舒服的不愿起身,床边一个矮小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酒坛,我做起身子,探手就要去拿,棉被从我上身滑落,我‘蹭’的一下再度钻回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