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有云:雉入大水为蜃, 《搜神记》也曾提到:千岁之雉,入海为蜃。”牧怿然拈起那根长长的羽毛, “雉活千年, 就可以入海化为蜃, 我们都听说过海市蜃楼这个词, 其中的‘蜃’, 古人有不同的解释。
“《山海经注》里将蜃解释为蚌, 《本草》里把蜃解释为蛟。说它‘状亦似蛇而大,有角如龙状, 红鬣, 腰以下鳞尽逆,食燕子。能吁气成楼台城郭之状, 将雨卽见, 名蜃楼, 亦曰海市’。
“古人认为海市蜃楼是蜃吐气所化,而那出现在云雾缥缈间的幻象, 就被认为是神仙所居之处, 故而才引出了秦始皇使人出海寻访仙山神药的历史事件。
“那么照此看来, 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就有迹可循了。我们所在的船, 是秦皇派去海外求仙的船,在海上航行时, 遇到了海市蜃楼的光学现象, 然而在古人——或者说画者的认知里, 海市蜃楼就是蜃气所化, 而画中的世界是根据画者的意志和认知创造出来的,所以我们所遇到的也就不会是普通的光学现象,而是蜃气所化的幻象。
“我们每夜所经历的幻象,应该就是所谓的蜃气了。千岁之雉,入海为蜃。在海中它是蜃,那么在陆地或是甲板上,它所呈现出来的形象,就是雉。
“牛渚燃犀的故事里,海中神怪之物肉眼不可见,燃犀后虽能看见,却也会招致神怪之物由海中扑出,以图灭犀。
“燃犀是一种破坏‘阴阳有别’的行为,必遭神怪惩罚,如同故事里的温峤,所以每夜我们燃犀,都至少会有一人死亡。
“不燃犀的话,也许同样会有人死于蜃所制造的幻象,又也许不会造成有人当夜死亡,但我们难逃第二天的投票选人,并可能无法找到签名。
“所以,就眼下来看,我们今晚仍然需要点燃犀角寻找签名,但我想,这或许并不会是一个必死之局。从方菲能够射中雉的一根尾羽来看,我推测,雉是可以被杀死的……”
“今晚我来燃犀。”柯寻忽然开口,目光沉定地望住牧怿然,“我来杀。”
“你别冲动啊!”旁边的卫东先急了,“不管雉能不能被杀死,点燃犀角的人可是一个都没能活下来!谁敢保证杀死了雉人就不会死?万一只要点燃犀角就会死呢?——大佬你快劝劝他!”
牧怿然看着柯寻,抬手在他的头上抚了一抚,道:“今晚我和你一起。”
卫东:“……是爱情让人盲目吗?!”
“保险起见,我们仍然可以用手机来引燃犀角,”牧怿然道,“你们几位最好也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我们不能确定射杀雉后会引发怎样的后果,我的建议是大家最好待在一起,并转移到甲板上,幻象可以抹乱空间距离,待在屋内和待在甲板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并不能让我们更安全一些,但我和柯寻会尝试在甲板上射杀雉,如果当时能够发现签名,大家待在甲板上的话,可以及时离开画。”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射死那玩意儿真的有用吗?”罗勏看了看茫茫无际的大海,“万一它变成了一个大蚌,用箭射不穿怎么办?”
“关于蜃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的问题,”牧怿然道,“我更倾向于它是蛟的说法。就连我们所熟悉的《西游记》里,也有这样一段,孙悟空曾对唐僧说,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点化庄宅。不拘楼台房舍,馆阁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龙生九种’,内有一种名蜃。蜃气放光,就如楼阁浅池——这里也认为蜃是蛟属。
“之前我们曾经说过,秦皇曾射杀巨鲛,从而开启了徐福第二次东渡之旅,邵陵也曾提到过《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所记载的,秦皇梦与海神交战,解梦为:杀掉鲛龙这种恶神,就可得见真神。
“所以,这幅画里的蜃,十有八|九是蛟的形态,而射杀它寻找突破,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这番话过后,众人再无异议,一时无事可做,就都各自找地方休息补眠。
牧怿然去厨房烧了些热水,给柯寻喝了,而后找了个单独的房间,让他躺到榻上,自己坐在旁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看着他沉沉睡去。
柯寻一觉就睡到了半下午,睁开眼时牧怿然并不在屋内,推门出来去了中厅,见大家都聚在那里,卫东先对他说道:“厨房给你留着饭呢,先吃了再过来,反正我们在这儿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干……”
“谁做的饭?”柯寻问,声音仍然沙哑。
“大家一起。”卫东表情是一言难尽,一帮不怎么会做饭的大老爷们儿凑在一起,你添一把柴,我扔一棵菜的,反正是手忙脚乱地凑合出了一顿饭,但那味道就有点儿……
柯寻去了厨房,见烧饭用的鼎里剩着还半温的粥,里头又是肉又是菜的烂成了一坨,十分让人没有食欲。
不过柯寻不挑,盛出来混饱了肚子,这才回到中厅。
大家的确没有什么事可做,秦赐和朱浩文在翻看从船长室找出来的竹简,卫东和罗勏坐着发呆,牧怿然和邵陵在探讨着签名所在的其他可能性。
柯寻拿上了弓和箭,重新回到了甲板上,准备多加练习,牧怿然就也拿了弓箭,跟着来到甲板上。
两个人练到天色将黑的时候才停下,布置好了用手机点燃犀角的机关,众人一起来到甲板上,为防黑暗中施箭会误伤队友,牧怿然与柯寻站在靠船头的位置,其他众人待在船尾。
接下来的时间,就只有等待。
夜幕降临,海上的雾气愈发的浓重,借着最后一缕微光,牧怿然偏头看着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