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梦号,客舱最顶层,第五层甲板。
这里已被包场,来往穿梭的服务生穿着清凉,好一片奢靡风气。通往下层的舷梯被封住且有小厮看守,阻拦未受邀请的游客上到最顶层包场处。
“呜!污—”
汽笛响彻天空,金色飞檐后露出一截船尾的红色烟囱,白色蒸汽从中缓缓冒出,船身晃动,客人们纷纷扶住甲板栏杆,目光纷纷从烟囱冒出的云雾收回,来客们经过包房内魏城坤介绍后互相之间有了初步认识,聚集起来继续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云中梦号启航。
河风吹拂,发丝与心绪乱飞。
陈沉手扶在甲板栏杆上,赵茗蕙和威灵仙分别站在他两边。
“我向那些穷举子买了些诗词。”赵茗蕙递向陈沉一沓宣纸,“我从其中筛选了一些写得还不错的,都给你。”
陈沉将诗词推回赵茗蕙怀里,有系统加持,符合情境与题目的诗词就算自己想不起也有系统辅助搜索,文抄公这波当定了。
“若能在规则范围内救下大参娘娘,自然极好,无论你我。”
“陈大人不必苦涩同情,这些诗词虽然传唱后并不能增加那些穷举子的修为,但我给的钱足够他们今年一整年的花销了,这些诗词可不能保他们不被饿死,且往往这些诗词都被他们的老师拿走充做己用,且一分一厘都不给。”
此世间儒家的修行体系以“三不朽”为基础,即立德、立功、立言,并不是非得按这三境界前后顺序来修炼,立德境的举子甚至更低级的童生依旧可以发表言论来宣传自己的理念,其中取巧之处便是作诗词传唱,以诗词增修为已是儒家修士的常态。
游酢曾以自己的诗词名句来引动天地间浩然正气与中岳主尊,不,前任嵩山正神石知玄打得有来有回。
这便是儒家修士的可怕之处。
陈沉对买诗词这事并不排斥,当初自己辛苦写的三四篇论文都被科长拿去献给大领导了,那时候一毛钱可都没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生态链放在哪个世界都适用。
“我并不是因为买诗词这种事儿愁眉苦脸,你们看看这船的航向。”
“陈大人,情况不太妙,航向并非沿着汴河向西北方向行进,看样子并不会按云中梦号日常航迹穿过角子门进内城。”威灵仙面露难色探头观察,似在思考,“前面是外城西南角扬州门,再过一会要出外城了。
“我查看了今日云中梦号向船管司报备的航程,并无今晚的航线备注。”陈沉补充道。
“城郊……魏城坤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如果他是幕后黑手,他会选择在这么大的游轮上动手嘛?如果你是魏城坤你会吗?”
陈沉手指赵茗蕙和威灵仙,示意他俩发散思维换位思考想一下。
“说不准……”
赵茗蕙身披一件正红色披风,打断威灵仙的话头,“肯定会,自从他们误杀我妹妹后,他们要么苟着避风头,要么狠事做到底,你看现在这情况很显然,他们选择了第二条路。”
赵茗蕙闭上双眼,向上扯了扯披风下的黑色袖箍,将眼中的泪水忍下。
从赵茗萱被谋害开始,线索依旧不清晰,自从那日游酢老先生指明了秦王的政敌亦有可能参加或者策划这场谋杀后,赵茗蕙便着手调查父亲的政敌们。父亲的政敌们攻讦的重点常常放在秦王妃的身份问题上。
王妃是妖,汴京皆知。
妖,与这个字紧密相连的就是“祸”字。
宣和元年,从人口失踪案定性为妖祸开始,枢密院对妖物的治理愈加严苛,从捉后先审理到捉后直接关押,再到捉到直接斩杀拉去和剂局制药,最后对妖物的态度发展为一律问斩。
三年间,伴随野生妖物四散逃窜,人口失踪案也逐渐平息,别说没能找到枢密院提起的幕后关键大妖,连抓获的那些小妖八成都是顶包的。当然,用小妖顶包这事是赵茗蕙猜测的。
枢密院院正周祖荫几番向皇帝呈递奏折请求提审现任秦王妃丹玉濛,当朝皇帝都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谏台各院谏议侍郎跪地死谏,皇上不可因兄弟私情从而祸乱朝纲国法,何况仅仅是询问,并非收押,现在妖物背后之阴谋还未查清,人口失踪之数众多,有何种影响目前依然无从知晓,丹玉濛作为妖中大族丹家嫡女于国于民于族于己都应接受调查。
当无法逼迫皇帝就范时,若能直接道德绑架目标人物使之就范,那可算是一桩无本万利的买卖。
忠贞直言与为国为民的名声一下双全。
赵茗蕙将谏台两院、枢密院以及大理寺中“持严查秦王妃”态度的官员一一列下,不出意外大理寺卿徐志诚在列,而与这些官员关系密切的从商人士中,有一人的名字重复出现,甚至成为关系网中的焦点:万象阁阁主魏城坤。
“陈大人聊什么呢?”魏城坤手持折扇,从托盘上端起一杯酒,缓步站在三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