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面对孙女的追问，已年逾半百的老人，难得有一丝恍惚。多年前的勤思殿上，年轻俊俏的少年人面对治世之题的拷问，才华斐然，出口成章。

那时苏家恪守祖训，在沧州执教数年，一为避世，省得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二是为南岐培养能人治士，匡扶国本。

可渐渐地随着权势的分封和世家的传延固权，寒门子弟，真正的治世之才，已难再入仕途。所以他选择了出仕，想要从权势滔天的天门贵胄之中生生割出一条路来。

从沧州学子到勤思殿上的金科状元他用了七年，再从当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到入主内阁，成为首辅他用了二十三年，从青丝到白发，一路走来，他的道在他被钦点为状元那天他跪在大殿上说过。“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时间过隙，如今自己已不过是风烛残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那样一个繁盛和乐的长治之世，但他已为自己的道用尽了全力。

一株清烛已然快燃烧殆尽，他望向眼前的少女道“小羽苏家不能做乱臣，也做不得只知贪图享乐，罔顾世事的权贵之家，苏家可以死节死道，但不能坠清名。”算是回答了苏施羽刚刚的问题。

苏施羽问地，苏阁老答了，但属于苏施羽要求索的道，还需要她自己慢慢去寻。看着祖父已然有些倦态，苏施羽提了灯笼往姝女阁去。

随着移动，灯笼的微光在黑夜里划出一道动线，碧青跟在苏施羽身后道“小姐明日就是及笄礼了起的比平日还要早些，您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回去睡不了几个时辰又要起了。”

“不妨事，回去收整一番，我在榻上咪一会儿，等开始上妆了，你来叫我。”而后主仆两人匆匆回了姝女阁

同一时间，摘星楼上，棋局铺开，二人对弈，正是皇帝和萧沐泽，萧沐泽握在手中的棋子迟迟未下。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沉声提醒道“为君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萧沐泽却是反手将棋下在了另外一个位置问道“要是君主所决并非良策呢？”

皇帝淡淡的道“君主不会有错，所行所言皆是良策，萧家是天下的主，是主主宰天下，并非天下趋使主。”

萧沐泽并不认同皇帝，但不妨碍他继续扮演一个好儿子。“儿子受教了。”

见到萧沐泽十分乖觉，皇帝不免再次在心里肯定自己的决定，蒋贵妃的确不识趣，但好在给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

于是道“礼部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后日行封你可准备好了。”

“父皇不必忧心，儿已备好。”

“嗯，回去吧。”

“儿臣告退。”

萧沐泽知道皇帝想要什么，又在做什么，但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决断。今日皇帝叫自己入宫，真是煞费苦心，给自己储君的位置，却又无形中挖了一堆坑，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知道怀王做的一系列小动作，他可能会今日会直接拒了皇帝和苏家结亲的安排，要不然真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小姑娘。

但既能顺应皇帝的布局，接手皇帝给的势力和储君之位，又能破了怀王的筹谋，这一笔生意倒是不亏。

怀王的确是个棘手的对手，但他却错算了皇帝的心思，手伸的终究是太长了。自己的这位父皇从一开始就知道怀王的成算，只不过是想留着怀王和自己打擂台。名为磨砺，不过是为了牵制，帝王权衡之术不过如此。辛苦谋算了那么久，一朝成空，他倒是很期待自己的这位七弟，如何翻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