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沧州苏家老宅合欢树掩映下的毕晖院里,依旧灯火通明。主仆们都忙得热火朝天,几乎脚不沾地。苏闻迩站在游廊上看着院内这好生热闹的景象,内心生出的却是另外一番感慨。现世人们说起苏家,提的最多都是当朝阁老苏正岐的名字,而自己这一脉在苏家的盛名之下则显得黯然无光。
苏家是百年书香世家,门生无数,祖辈都以传道授业为任,直到父辈才发生了变化。自己的父亲苏正松依旧恪守祖业留在沧州当教习先生,而二叔伯则早早择了科举的路子,当年高中,努力攀营一步步坐到了今天阁老的位置。自此提及苏氏自是清岭苏正岐一脉,再无沧州苏家半点影子。
因此自己幼时就立誓,要努力温书,他日也要考取功名,以正沧州苏氏之名。可时过境迁自己多年努力,终究铸成了一个笑话,连考了三次,才堪堪中了一个举子。这两年南岐国的国情不好,因为洪涝的缘故,上到清岭下到各州大大小小的官一心都扑在治灾上,自己袭官的事已经耽误了很久。所以借着这次清岭二伯母过寿,自己才连夜命妻子仆从早早打点寿礼,好赶去清岭,为自己求得一官半职。
再说这苏闻迩的妻子苏尤氏此刻正趴在书房的桌子上,拨弄着算珠,大大小小的账目算的她是头昏眼晕地。偏偏丈夫不是一个体贴的人儿,站在游廊上吹风落清闲,这么重要的事全部推给自己,苏尤氏内心是一阵牢骚,只是面上不显。自己好不容易算完了账,游廊上的人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去了哪个消金窟乐呵去了,顿时火冒三丈冲出房门,到那街前是好一番叫骂。
夜半沧州城勾栏街上,多的是大半夜背着婆娘出来厮混的有钱的主。但是敢当街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世家颜面地,却只有这苏尤氏一人。按说苏家书香世家最重体统颜面,骨子里自是清高,是万万容不得苏尤氏这样泼辣无理的媳妇地。但是这尤氏的哥哥如今在京中任职圣眷正浓,所以这苏闻迩就是万般不满,也不敢休妻。
苏闻迩从怡红楼里出来,与当街大骂的苏尤氏撞了个正着。两厢对峙,彼此又生出很多新的嫌隙来,但都隐忍着不发作,一路往家走。到家后两人匆匆的拾掇了一下,立马装了备好的寿礼,带着一干仆从,坐上马车赶往清岭。两人一路上保持着一致的缄默,几乎无话,但彼此都清楚对方心里打得是什么九九,只不过看破不说破。
从沧州到南岐的都城清岭,用上最快的马也要走个半把月,这也是闻尤二人,紧赶慢赶着急上路的原因。一道岐山山脉分割了冷暖,沧州寒霜始降,京都清岭已是满树繁花了。
而此时也正是去往清岭的好时候,阳春四月间,清岭香车金裘,庭楼叠复。各国商贾往来走货,集市更是彻夜不闭,丝竹管弦,是一派鼎盛昌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