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元诛邪阵的光芒拖着长长的轨迹一闪而逝,只见四道身影飘下,围在了三人身旁。这四人便是分管四座的掌座,那容貌冷艳的是凝霜楼首座琼玉,身材魁梧的是未心湖首座潘移,体型清瘦的是流沙丘首座苦菩萨,而那华孤峰首座曾遇城看起来则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徒一骨看了一眼瘫倒的九命上仙,转而看了一圈,随即一笑道:“今夜真是好大的阵势,竟要四位掌座前来助阵。”。
此时羽修真人同时身受徒一骨的“炎”之力和九命上仙的“蚀”之力,显然已是根元巨损无暇多语,正坐在地上调息护体。琼玉见状,赶忙上前运元助力。只见她双掌轻抵羽修真人,左手注入一丝丝“寒”之力缓缓化去那羽修真人身上的炎力烧灼,而右手亦是跟羽修使用同样的“引”之力,将九命的黑蚀之气往自己体内引去。
那苦菩萨先而跟徒一骨言道:“一骨孩儿,你这又是何苦……”,眼神像是不解,像是惊异,又像是惋惜……说完兀自摇头。潘移显是早已不悦,当即道:“这浪荡子何须跟他多言,看我来废了他。”。说罢,即要动手。曾遇城抬手拦起他,随即使了个颜色,道:“潘掌座,且先看首座伤势如何,待会再跟他计较亦是不迟。”。琼玉此时已是眉头紧蹙,说道:“首座伤势很重,还是赶紧去行宫治疗吧。”,说完,又一下想起了什么,亮声呼道:“悬渡子师父呢?”。“大事不好!”。潘移惊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九命的全力一击似是打往了悬渡子那片,急忙四处寻视着。此时的悬渡子已躺在远处的一颗石头上,黑气缠绕纹丝不动,实已被九命上仙这一击打得魂御归天。苦菩萨先是过了去,蕴元依是查探了一会,随即便不住地摇头叹息,“师兄归天了……”。曾遇城听闻,眼中精芒大盛,当即便运元劈向倒地的九命上仙,只见那九命随即便蓝火焚身,化为尘土飘去。
徒一骨听到悬渡子已归天亦是心头一紧,便道:“几位掌座,一骨就不叨扰了,后会有期!”。话音未落,那曾遇城便转而催元袭来。他出手极快,逼得徒一骨急忙提元接战。只见此时的徒一骨已非之前跟羽修真人对时那般功貌,浑身发肤是白芒灿灿,擎指即向曾遇城点去。那曾遇城也是周身蓝芒大盛,亦是对指而去。两指急速逼近,元力相触时,中间泛起阵阵蓝火电光。顷刻,两人均是身体一震,各自退了几步。
初次对功,那曾遇城已是指尖微微发颤,他自心惊自己突然的蓄力一击竟未占得半分便宜。而徒一骨显然方才是急忙接招未尽全力,此时知是躲不过了,当即元力周转急变,身体迅即再起,亦由白光灿灿转为臻白如玉。他跳起便朝着曾遇城劈脸而去,曾遇城急忙抬手相抵,却似慢动作般,眼睁睁地看着徒一骨这掌劈在了脸上,瞬时便朝外飞去踉跄落地。
曾遇城摸了摸脸,才察觉到徒一骨已瞬间收了元力,并无甚大碍。潘移见曾遇城受挫,提手聚元于胸,只见他腹部渐鼓似是要做大功法。“停下吧!”,苦菩萨边说着,边双手结印,瞬间便闪到潘移身旁,双手压在了潘移腹上。手印压过,顿时元消气散。徒一骨见是苦菩萨出手,这才收了元力,站立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曾遇城,眼神颇为轻蔑。潘移被消了元力,忿忿道:“苦师父,你这是要帮这浪荡子吗?”。苦菩萨只是摇了摇头,便看向徒一骨道:“一骨孩儿,你还是留下先说清楚吧,有错亦可改过……”。曾遇城听言,当即怒道:“苦师父,我看你是修心修糊涂了,这浪荡子害了悬师父,绝不可就此放过。”。说罢,便自准备死战。徒一骨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后一字一句地道:“什么时候……你二人可与我一争高下了?!”,说罢即要动手。
“罢了,罢了……咳咳……”,一旁调息的羽修真人此时万念俱灰般地道:“让他走吧……让他走吧……”。此时的羽修,已不像是首座真人,只单单像是一个寻常老人,看不得这般争执。众人争执着,那琼玉在一旁只字不言面若冷霜,只顾着给羽修真人疗愈,似是不为所动。可那潘移并不服气,不依不挠地对曾遇城说道:“曾师兄,师父们无力战他,咱们自去合力废了他!”。曾遇城听言,显是为之所动,暗暗运功聚元。
徒一骨此时突然仰天长笑,这笑声癫狂、漠然,听的人顿觉阴森恐怖。只见他缓缓言道:“我看……你们两个是蛆虫丑类!”。说罢,便抬首向天,右手收腰擎剑指,左手摆向天去。只见他顿时五彩披身,左手五指亦是五色林立,元力澎湃激荡之际,便各于指发出。只见五色元力打向夜空,亦是跟五元诛仙阵一样,从半空汇至一处。霎时间五彩缤纷划过天际,那余晖甚是华丽,甚是夺目,也甚是恐怖……曾遇城微微颤抖着,惊恐且不可思议地看着徒一骨,而一旁的潘移已是愣在原地心生犹豫。而那面无表情的琼玉,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安逸……众人尽皆沉默,只是愣着……徒一骨演完功法,收元低首,略有凶狠地淡然道:“一骨一人也可习得!一人……亦可!”……
旋即,飘离……
五华古林,此时龙烈已驱着大红马走了快半个时辰,心内焦急万分。他自是知道华都峰的争斗非同小可,正琢磨着:“大师父竟已可两次驱动阵法,修为也当真是震古烁今。想那再厉害的人物,也是抵挡不得的。即已如此,这诸多事该是消停了吧。”。走着走着,又转念一想:“不对,自我入宫修习起就没听过诛邪阵需发动两次才可御敌的,此间定当是不妙……唉,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总觉得不祥……”。
又是走了快一刻时,龙烈只觉异样,便勒马停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兀自纳闷:“这去华都峰走的是这条道吗?许是离宫日久,大抵是记得不清了。奈何刚才耗损过甚,无法驱元腾去,白白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唉,我这脑子,师父们平日教导得也不无道理。”。说着,便见前路已断再无进路,眼前横贯着许多古树。于是龙烈翻身下马,自坐在地上运元调息,心想:“前路不得而行,还是要快点恢复些元力,腾空术终究还是要快些。”
……
还未有一刻时,龙烈只觉忽然一股暖风吹过,随即听得一个声音悠悠地道:“师兄,可别过于勉强,伤了根元可是不好。”。只见古林深处有一人影飘忽,似是在树梢站立,似是在树下坐着,又似是在龙烈眼前……龙烈揉了揉眼睛,暗自说道:“这声音似是有点熟悉,一时竟想不起来。唉,耗损得是太过了,我竟两眼昏花处处幻影。”。随即说道:“是哪位师弟在言语?可知晓华都峰此时是何动静?”。这身影听言便渐聚拢为一,缓缓走出林来。龙烈定睛一看,原是悬渡子座下那门徒竹林儿。
龙烈暗自心忖:“原来是悬师父刚才使唤的师弟,此次进宫前未曾见过,许是入宫不久。”。龙烈之前匆忙,也并未细看这竹林儿的样貌,此时才见那竹林儿年约十五六,圆头圆脸,面泽清澈白亮,眉目便像个善财童子,生的颇是惹人喜爱。继而说道:“师弟,你是跟悬师父一同上的华都峰吗?师父们现在如何了?。”。竹林儿走过一旁,淡淡地道:“羽修重创不起,悬渡子也已过世,其他人倒是并无大碍。”。龙烈身躯一震,大惊道:“什么……悬师父他……这……这是谁人所害?”。接着顿了几秒,又道:“大师父伤的如何?神志是否还清楚?”。竹林儿说道:“师兄还是勿多劳心,先好好调理一番再叙。”,近身便将手搭在了龙烈背上。龙烈顿觉一股暖流入体,体内元力竟渐渐受此生引。也只一瞬,竹林儿便又回了刚才所立之处。龙烈运了一下元力,只觉内息不停游动,竟似不停地在生长,便即诧道:“师弟这修为……当是得了悬师父真传……”。随即又想到悬渡子已过世,心头便是一酸。
竹林儿此时却道:“师兄,专心!盖元华之亏输,鳞无以所振,即遇元力翻涌,亦可强催。”。龙烈听闻此话不由得当即心生警惕,眉头一紧。这竹林儿说的正是龙鳞功的第二段心法。
说起这龙鳞功,本是龙家先人所创,是苍宙至刚至猛的功法。现龙城落成之日,龙烈的曾祖们怕遭遇不测致其失传,便将其心法刻在了展龙塔上。这功法也不知是何原因,只有龙家血脉可修习善用。外人若是强行修习,日久定是骨脉尽断凶险异常。龙烈到了十四岁修有所成时,才由纪言将心法印下送至华顶宫让其修习。本来这龙鳞功的心法并不曾保密,传了出去也不甚稀奇。只是适才龙烈受了助功,在元力充盈之际想的正是这句心法,而那竹林儿竟能脱口而出他心中所念,便不由得疑窦丛生。
他暗自思索:“这师弟难道去过展龙塔?新入宫……龙鳞功……身法飘忽……莫测的元力……,还有,他刚才竟直呼师父们的名讳!”。龙烈顿时便已确认,他边调息着边道:“你并不是华顶宫弟子!”。
竹林儿摇头笑了笑,道:“我自是属于这里,可师兄你倒真是属于这里吗?”。龙烈见他言词恍惚,极为不悦地道:“少年,勿顾左右而言他。你这般年纪便修为奇高,言行又甚是怪异。适才你的身法极为诡异,绝非是华顶宫所授!”顿了一顿,眼神凌厉地问道:“你……可是那九命老妖座下?”。
竹林儿侧首望向一边,轻声道:“不急用这法眼术。”,接着飘退至十米开外,道:“九命老妖?”,随即轻呵了一声。继而腾空而起,单手指向地面,口中低念着令诀:“苍宙万物,渺然其身,奉我召令,献于吾身!”。此时竹林儿元力勃发,四处激荡,竟卷起了阵阵黑雾。黑雾初时虚散,之后逐渐聚拢,继而于他手指之地化为人形黑影。演完功法,竹林儿缓落至黑影旁,望了眼龙烈,又瞧向黑影,漠然道:“你说的可是他么……”。
那黑影逐渐清晰,龙烈借着星光看去,竟是刚才在华都峰灰飞烟灭的九命上仙。黑影刚聚肉身,边蠕动,边有气无力地道:“咳咳……多谢……多谢……老神仙相救……”。竹林儿道:“我自许你九命,在你九命未尽之前,便是放心吧。”。龙烈有些怔住。他只是听师父们说起过,异术士到了极高的境界,可竭万物之力呼风唤雨涂炭生灵,却未曾听过刚才这般凭空化人之术。未得片刻,他收拾了凌乱的思绪,起身指着地上的九命上仙冷冷说道:“你就是那九命老妖?”。九命上仙边咳边道:“嘿……嘿……咳……上仙我有九命……咳……苍宙还有第二人吗?”,说的甚是吃力。
他刚说完,龙烈便大啸一声:“好!”。紫色光芒瞬间从他体内爆发,也看不清他是何时出手的,只待紫芒消了,已提掌击碎了九命上仙的头颅。他此刻身上再起鳞甲,且棱角凸起更甚,纹理分明,低头冷冷地对着九命残躯道:“你既有九命,今日我就尽取了去!”。转而又盯着竹林儿道:“我自不信人可起死回生,你便再显神通开我眼界吧!”。那竹林儿悠然道:“你很果断。唉,你几次三番想用法眼术探我,不知可是成竹在胸?”。继而抬头亦盯着龙烈续道:“这粗陋的技法,我不屑破了它。即让你探又如何!”。
这法眼术原是靠聚元于双目,附加各种元属而使的精妙功法,竹林儿却是全然不放在心上。龙烈早已发功探去,眉头只是一紧,心忖:“……他怎似空若无物般毫无响应。”。竹林儿随即道:“可曾探好?不如换我来一试此术吧。”。龙烈顿觉暖风扑面入目而游,之后如点墨入水般在体内迅速化开,引得元力各相呼应极速激长。他之前受了竹林儿的元力助功,当下更是琢磨不清这竹林儿是何用意。竹林儿催功更甚,身体渐渐浮起,风势亦逐步席卷龙烈,愈演愈烈。龙烈受了不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念道:“不好!”,遂急驱元力想把这股暖流驱出体外。
竹林儿已起手结北斗印,沉声道:“开!”。继而收功缓缓落下。风势骤然停息,空气似是凝结了般一片寂静。龙烈直挺挺地站着,双目鲜红似火,浑身像是结了一层铠甲,脸上也凸起了许许多多纹路。他体内的元力像是受到了召唤般,不停地膨胀,放肆地窜动,即刻便像要走火入魔。
未久,他强出一口气,嘴角两边亦各出一缕白雾,低吼道:“你激我开这三段龙鳞,怕是要玩火自焚!”。原来这龙鳞功心法共五段,一段自始鳞开,二段元舒鳞展,三段结鳞成甲,到了第四段便可化身成龙,而那第五段,心法里记载的语焉不详,只是写了“好自为之”四个字。龙烈十四岁始练此功,十八岁时开得二段,之后一直无甚精进。近一两年他才偶然悟得第三段,还未曾用此与人争斗过。
竹林儿倒是不慌不忙,听言笑道:“龙城主,难道你不好奇这四段龙鳞功是何境界吗?让我来帮帮你吧”。说完,双手合掌,对着龙烈念了声:“起!”。只听得“轰”得一声,龙烈似是被这声催得集爆了元力,一时间周围烟幕冲天,热浪滚滚。也在这瞬间,龙烈陡然出手。这快得匪夷所思,瞬身已腾至空中。在身过之处竟似依旧有元力在灼烧着空气,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只见龙烈此时已发须暴涨紫光灿灿,双臂引出元力伸出化为爪形,聚了一大团紫芒便打向竹林儿。
这攻势之壮竟强于那五元诛邪阵,竹林儿只静静地舒了一口气,像是了了桩心事,自道:“终是再见龙息,这龙,甚为美丽……”。话音已落,身体也化为幻影,渐渐消失在林际而去……
烟幕渐已散开,五华古林,大战刚止息的死寂……龙烈适才轰出的龙息把大地打出了方圆百米的坑洞,周边十里,竟连古木也枯萎凋敝,林中遍地是鸟兽残躯。龙烈半跪在坑洞中,不停地喘息,紫芒逐渐消散,发肤也渐渐如常。他喃喃自语:“四段龙鳞,原是这般……”,继而昏昏睡去……
天空将蒙亮,龙烈渐渐睁开眼睛,浑身已失去知觉。他挣扎了几下想爬起来而不得,便想呼马训唤大红马过来。此时余光却瞟见大红马也倒在不远处,想它也定是受功所累。他已提不起元力,便随即一瘫,散软地躺在地上,漫漫地看着天空温和的朝霞。躺了会儿,自嗤声一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苍宙……倒真是有趣……”。他就这样躺着,像是许久未曾如此放松,许久,许久……
“烈,师兄,烈,烈师兄……”。似是有人在远处唤着龙烈,声音结巴焦急。龙烈回过神,当即唤道:“我举止不便,桑师弟速来寻我!”。“烈,烈师兄,我这,这就来了……”桑木儿边应着,边向龙烈的声音寻去。他看见龙烈瘫躺着,也不顾自己瘦弱的身躯,便即背了起来向悬壶馆奔去。龙烈说道:“师弟受累了!悬壶馆可有异样?”。桑木儿答道:“馆内,馆内无事,只是,只是师父未归。烈,烈师兄,你是怎么了?这,这里发生了什么?”。龙烈说道:“我伤了根元,适才和人在纠缠打斗。对了,那竹林儿是何来历?”。桑木儿一听,有些忿忿地道:“他,他是来的不清不楚,日常说,说话也是神神呼呼。悬师父七日前,才在竹,竹林收了他。见他机灵,对华顶宫熟悉得极,极快。便,便随身留用。”。接问道:“烈师兄,何,何故问起他?”。龙烈道:“我就是被他害的。师弟,他深不可测,日后若是遇着了定要速速避开,寻得首座师父和九位掌座来……不止,恐怕还要到往生碑走一趟了。”“往生,往生碑……烈师兄,这竹林儿难道,难道就是那九,九命老妖怪?”。桑木儿实难料想这竹林儿如此厉害,显是受了惊吓地道。龙烈道:“师弟勿惊。等到了悬壶馆先取二十颗复元石于我,容后再……再跟你说道吧……”。说罢,即沉沉睡去……
华顶行宫,多填的是青灰色,淡淡隐在华都峰上。行宫熙熙攘攘地点缀着殿室房舍,依着山势逐层修建,似是将峰顶包裹在其中,像山,又像塔。顶端是问道台,亦是华都峰之极,华顶宫人寻常时并不上去。下面依着峰势修了一条长长的步道,奇花异木环伺。步道一直绵延了约四五百米,直到首座的居所抚心宫。往下步道再悠悠转转二三百米,便是为行宫里众人日常修习、料理、补给等而修的包罗殿,里面甚是宽大广阔、布局精细。再往下便是行宫最下层的升华宫,建了大大小小几百间居室,住的大多是首座之下的弟子们和华都峰的居民。华顶行宫不设仆从、不养眷宠,弟子们可终身在此生活,但若有派用或是嫁娶,便由料理处安排下山居住。总而言之,这是华顶族的中心,亦是东烈的精神枢纽,但有行宫之形而无行宫之制。
距知命阁事件已过三日,羽修真人的伤势渐渐好转,这日便召了八位座和龙烈来抚心宫议事。羽修真人端坐在床榻上,龙烈坐在一旁,二人重伤未愈均是憔悴。八位掌座也均已到场,各自随意地或站或坐一片沉默,显是羽修真人和龙烈刚叙述完三日前的争斗。
曾遇城起先说道:“依烈兄刚刚所言,悬师父也甚是可疑。怎会突然收了这么一个已臻化境的竹林儿。”。龙烈听言,始是一怒,转而又按下心中怒火,平息道:“我自八岁入宫起,便受悬师父教导,也算是甚为了解师父的为人。几日前与师父言语,确未察觉到师父举止有异常。曾兄出言还是谨慎为好!”。曾遇城听言,不服而道:“出言谨慎?知命阁和五华古林发生的事可谓百年未见,大师父在此召我等商议,便是要思虑周全。你倒让我谨慎,难道华顶宫此时还要畏畏缩缩听天由命吗!”。那潘移也自接道:“我倒觉得此间必有万般蹊跷。前几日如此凶险,连首座都差点遇害,想我华顶宫要是再出个徒一骨,那几百年的盛名在我等手里,恐怕要成苍宙第一大笑话。”。龙烈嗤地一笑,道:“两位掌座考量确是比我周密,是我思虑不周。曾兄,潘兄,现龙城如今已较为安宁,我也不必过多操心。待过得几日我康健了,我们师兄弟三人便一起出宫去擒那徒一骨,如何?”。潘移一时语塞,道:“你……我请师父们定夺,你倒是插什么话……”。曾遇城此时接过话来,对着众人说道:“龙师兄自幼便与那徒一骨交好,两人过从甚密。想那浪荡子前几日所展的功法,定是异术加持。”顿了一顿,续道:“我亦听闻自百年来,龙家从未有人能开到第四段龙鳞。不知烈兄与你口中那竹林儿是何联系,又或者是烈兄你天赋异禀,先人们资质驽钝。此间种种,还请众位师父明察!”。言下颇有羞辱龙烈之意。龙烈听得此言,兀似急火攻心,正欲发作,只听一人说道:“城儿不要妄语!千丝万缕,还是先听听首座之意。”。
说话的是那奔雷谷掌座无闪。此人高大健硕,面容粗犷,眉宇间也似带着一丝凶气,说话甚是掷地有声。他说完,众人便都看向了羽修真人。羽修真人此时缓缓说道:“你们几个先住了口吧,听师父们商议再说。”。继而看了看苦菩萨、无闪、落英和理学几位掌座,说道:“华顶宫自齐元师父故去,二十余年未有今日之变故。我本以为九命老妖即是苍宙第一大祸害,却不知徒徒生出个竹林儿。理学师兄,可曾听师父们讲过凭空化人之术?”。
那理学真人外貌看起来不像修习之人,倒像是个私塾老先生,自是站在那里也不怒自威。他留着长长的胡须,此刻便是捋了一捋,昂首而思,道:“老儿亦是未曾听师父们提起过……”。转而又言:“异术士擅御元作怪术,并竭苍宙之生力供为己用。或收生灵,或制元器吸补。这凭空化人,像是异术里极高的制器之术。若是某位异术高人寻得一胎儿天生元力属“散”,并于母体内注入自身邪元,日后加以善养教习,或可使二人根元相引,凭空召唤……此番猜想,是老儿二十年前一日游历至琳琅绝壁参悟时,无意间看到了壁上一隅即刻画此幅场景,便自推测而得。当时亦是不信,此刻思来,即是刻于琳琅绝壁上的,也定是真的了。”。龙烈听言,点头道:“听理学师父说教我适才想起,竹林儿作术法召那九命老妖之时,周边古林确似渐渐凋敝。待我再醒来时,也发现周边十里已是生灵涂炭宛若废墟,当时还料是我开四段龙鳞所致。如今想来,我龙鳞功并不会吸取生灵之力,这定是这竹林儿的功法无疑了。”。
理学真人听完龙烈所言,也是点了点头,续道:“只是老儿也有一事想不透。想那九命老妖是跟我等师父们一辈的人物,竹林儿一个少年,怎可在九命老妖还在母体时,便在其身上种下元力?异术士里纵是出了这般可作此术法的奇才,也定是年过半百了。这苍宙,怕不是还出了返老还童或是转生寄身的孽障法术!”。众人听言,皆是眉头紧锁,各自生畏。苦菩萨见各人困惑,这时发话道:“转身寄身大逆天道,当是不存在于这苍宙。我听闻天绝师尊晚年时元力极盛,确有青春常驻之貌,若是这竹林儿元力与师尊相当,用些异术,应是可有返老还童之效。不过这些也都是我们在此猜测,这真相到底如何,还不得而知。”。
听完理学和苦菩萨的推想,羽修真人似已拿定主意,终是对着众人说道。:“诸多诡异之事,确是万分可怕。这竹林儿和九命老妖一事,已非我华顶宫乃至古渊国可自处置的了。待我伤愈,安葬好悬师兄去那往生碑后,理学师兄,苦师兄,你们便与我去那夏支、玉岩和沙罗走一趟吧。无闪师弟,你和遇城自去朗日城,请曾城主一同前往新古国。落英师弟,你安置好五华古林,带着琼玉,琼云,潘移看护华顶宫,万事小心。”。众人听言,皆应道:“领命!”。羽修真人继而对龙烈道:“烈儿,这西苍和雪国,看来非你去不可了。”,说罢停了一会儿,才又缓缓道:“还有,你们在外若得见徒一骨万不可轻举妄动,之后告于我知即可。万勿以命相博,切记……”。龙烈听完心头一酸,朗声道:“这皆是如今苍宙的头等大事,龙烈但听派遣!”……众人议到了夜里,终是把诸多琐事也一并沟通妥当了,而后纷纷下得山去……
花木舍里,长空已沉沉睡去。龙烈坐在床边看着长空,嘴里低念着:“这孩子刚入宫几日,便能睡的这般熟,看来确实天生就是个卫道士。”。说完,嗤声一笑………………“我天生就是个卫道士!”……自己幼年拜师时的声音响起,仿佛带响了华都峰钟楼的敲击声,童年往事,走马观灯一样在脑海里播放……他想起了在这房舍里,灵光乍现般肆意涂鸦的痛快……想起了师兄弟们在广场上,嬉戏打闹追逐闯祸的画面……还想到跟徒一骨比试胆量,到处刻字的滑稽……他走到广场……走到一个个门前……最后走到院门处的石碑前……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他跟徒一骨被罚各靠一面倒立的样子。画面是那样地清晰,他边看,边回忆着……
“你倒是一点没变。”,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龙烈回过神,转头一看是一女子。这女子身着长长的花衫,甚是娇媚。但见她唇似樱红,面如凝脂,一双杏眼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她正是情花廊掌座琼云。龙烈一笑:“我道是谁在这言语,原来是云云儿。”。女子略是嗔怒,白了一眼龙烈,道:“你这嬉皮子,现在不称我尊座,自在这信口跑马!”。龙烈即言:“龙烈这就见过尊座。”,说罢,弯腰背对琼云做了个揖。接着打趣地说:“咦,云尊座在哪呢?苍宙大神,还不快快显灵。”。“你……看我不收拾你!”,琼云刚举手似要捶去,随即便噗嗤一笑,龙烈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场景,也是龙烈记忆里的一幕……
只见龙烈渐渐止住了笑声,道:“师妹,当掌座的滋味如何。”。琼云也收敛起笑容,走到了不远处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漫漫地踢着腿,一字一顿地道:“尽是些烦心事。”。沉了一会,续道:“若不是这些年许多师父们寿终归天,我倒是永永远远想做个平凡弟子……”。龙烈听了,似是感同身受,自走到了石椅另一边坐了下来。“倚鸿怎么样?当了母亲,恐怕甚是操劳吧。还有那小娃儿像谁?”。琼云显是跟龙烈夫妻都很要好,放松地聊着故旧。龙烈笑了一笑:“还不是老样子。李姨,海兰他们时常去帮忙照看,这小儿不很哭闹,自是轻松许多。嗯,小儿当然是长得像我,跟我一般爽朗英俊。”。琼云也是笑了,道:“那就好。倚鸿每次修书,都是跟我抱怨你粗枝大叶,整日带着现龙城的兄弟们胡闹。起初我还担心你料理不来这城主之职,此刻看来原是我多虑了。”。继而抬头看向天空,悠悠地说道:“是啊,华顶宫百年一遇的天才卫道士,又有什么是担不起的呢。”。龙烈突地笑出声来,道:“师妹,只怕你此刻说的是我,脑子里想的是别人。”。琼云愣了一下,似是被龙烈说中了心事……
龙烈顿时觉得说的有点过了,便挠了挠头,说道:“我还真是个嬉皮子……”。琼云浅笑着,风轻云淡地说:“我自是喜欢一骨的,华顶宫上上下下人尽皆知,说说倒也没什么……同门们在一起修习了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是能瞒得住的呢……”。停了一会,续道:“龙烈,你说你开了四段龙鳞,能不能敌得过五元诛邪阵?”。龙烈认真想了一会,说道:“我四段龙鳞是受异术强开,不是能力所及,还驾驭不了这股力量。我听大师父言道,一骨打那五元诛邪阵似是极为纯熟,也绝非是异术催发,而是端端正正的华顶宫功法。哦,不对,此刻应该是他自创的诛邪功了。”。龙烈倚靠到椅背上,托着头又继续说:“一人分控揉化五种元属……一骨如今的功力已把我遥遥甩在身后了……”。琼云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世道,多的是讽刺。一骨规规矩矩练出的神功,倒被几个歪歪斜斜的人说成是异术。”。言下难掩袒护徒一骨之意……
“妹妹,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只听一人冷冷喝道。说话的正是琼玉,她从暗处飘来,当是听了很久他们的对话。
那琼玉和琼云自是两姐妹,均是琼华城主琼易之女。因琼华城世代归属于华顶宫,城主跟首座也极为交好,便把姐妹俩自小便送去华顶宫修习。这姐妹俩生的可爱,也很乖巧,羽修真人极是喜爱,视若掌上明珠。年岁渐长,姐妹俩也渐是亭亭玉立,在华顶宫俨然是出了名的美女。这妹妹琼云个性和龙烈一样和善大方,不拘小节,擅使花草和疗愈之术。而姐姐琼玉却生性敏感,冷若冰霜,幼时既不输于龙烈、徒一骨等人,而如今的功法已在女弟子中当属翘楚。近些年老掌座们纷纷寿终归天,羽修真人便使她姐妹各自掌管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