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
身穿律师袍头戴假发的严少筠脚步迟疑,时不时回头看身后陈彦祖。
陈彦祖表情严肃。
“在法庭上不可以像现在这样,总回头看我,会被人发现破绽。”
“这样训练行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我练功夫也是这样练的。虽然打官司不是打架,但是只要形成条件反射,就一样管用。”
“那是不是换个地方更好,这里是公共空间……”
“训练当然要找这种地方。我听人说过,雅典的德摩斯梯尼,当年就是含着石子对大海演讲,终于改掉了自己的毛病,成为一名优秀的演说家。虽然律师不需要像演说家那样要求,但是口才和情绪调动能力,无疑是加分项。所以接下来按我说的做。不要回头,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反对!反对控方提出引导性问题!”
铿锵有力,字字入耳。
严少筠张开嘴巴,费了好大力气说出“反对”两个字,后面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里没有法官也没有陪审团,你怎么说得那么认真?”
陈彦祖语气依旧严肃:“其实很容易,我只要想到杜志辉、梅学怡还有李虾就够了。如果还不够,就再想想汤家贤那个混蛋。”
严少筠的笑容消失。
她转身说了声对不起。
陈彦祖对她的道歉没什么反应:“你和我说对不起就像对杜志辉说对不起一样,没有意义。律师要做的是打赢官司,不是对当事人说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这种话不管是医生还是律师说,都不会得到原谅。现在这里没有男朋友,没有师爷和老板,只有学生和老师。按我说的,再来一次。”
“反对……”
“这次好些了,但是还不够响亮,再来!”
……
一个小时后。
天台上已经多了十几个年轻男孩,年纪基本不超过二十岁。这些人衣服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是混在石硖尾的底层烂仔。
这帮人有的是精力和时间,没有乐子都要制造乐子,有现成的热闹怎么可能不看。
如果训练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他们也不会注意。
严少筠喊了足足一小时,不可能不引起关注。
一开始这些人还有点怕,但是发现太子哥没有赶人的意思,就放大胆子上来看。
光是严少筠的律师袍以及那张俏脸,就已经让他们舍不得走开。更别说这种阵仗这辈子都没见过,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人逐渐变多,胆子也变大,有些人不满足于看,远远指着严少筠小声议论,时不时发出笑声。
陈彦祖没喊停,严少筠就不敢停。明明粉面已经涨红,汗珠顺着额头向下淌,还是强忍着羞涩和紧张,用尽全力呐喊。
“反对!控方的问题与本案无关!”
拍掌声响起,严少筠也总算松了口气,整个人就像散架一样,恨不得找个地方坐下。
只不过一想到天台上那些围观烂仔,就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只想快点回去。
在白田下邨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已经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也知道石硖尾就是这样。
破旧的公屋,狭窄的居住环境,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一辈子看不到希望的青年。
屋邨球场就是他们最喜欢呆的地方,要么打球要么打架。每年都会有人被打死,每年都有人打出名堂,成为某个社团新血打仔。
男生发泄精力的方法就那么多,打球打架再就是找女人。在石硖尾这里,漂亮女生被骚扰是必然。
往日有佘美兰或者陈彦祖保护,倒是不会害怕。可今天不一样。
自己穿着律师袍,戴着假发,是法律的化身,不可以软弱,更不可以被取笑。
可是让她去面对那些烂仔,又明显是强人所难。
“笑够了没有?”
好在,男朋友终于取代了教练。
“笑够了就去买些汽水过来继续看继续笑,等到练习结束之后,谁都不要走,我免费教你们练拳。你们不是很想和我学功夫么?今天机会不错……喂,别走阿!练功夫,又不是杀人,跑什么?”
脚步慌乱,还有几声道歉,这些围观的烂仔在两分钟内就做鸟兽散。
陈彦祖来到严少筠身边:“表现不错。”
“你故意留他们当观众,就是为了制造压力?”
“上庭时候,旁听的人只会更多,他们也不会怕我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