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白昙就是个顾念太多的人,没有那种舍弃一切去追求理想的魄力。她可不能绊住了她。
“快跟我说说,你想好学什么了吗?”
白昙忸怩地十指交缠,“我想好了,想去做乳医。”
柳颜欢一愣。
“小姐还记得崔稳婆吗?我后来才知道,她一年给几百个妇人接生,几百个妇人里,基本都能安安稳稳地生产下来。我也想做她那样厉害的人物。”
柳颜欢难掩脸上的诧异,白昙这是受了她生产时的刺激,才这么决定的吗?
“小姐,我之前不知道妇人生产那么可怕。都说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可自己不走这一趟,谁也不知道究竟多凶险。
“像崔稳婆那样的人,就是力挽狂澜的定海神针啊!小姐生产的时候动了胎气,可崔稳婆能那么稳妥地指挥一切,让您和小小姐平安,这种魄力实在是太令我敬佩了!
“但我回头一打听才知道,崔稳婆这样厉害的人,在外面不怎么受人待见。都说她是间于阴间和阳间的人,晦气的很,街坊邻居都不待见她。小姐,您说崔稳婆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不受人待见?”
柳颜欢也说不出话来,自古以来,三姑六婆,都不是受人待见的职业。
“我就想做个乳医,帮妇人接生,治她们不敢找男大夫看的病!”
柳颜欢被白昙的决心震撼,她郑重的拍了拍白昙的肩膀,起身从床榻内的小暗格里取出她的卖身契和一千两的银票。
“小姐,这个我不能要的!”
她家小姐心善不收她赎身的钱,哪里还能收下这一千两!
而且,这可是一千两啊!她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
“白昙,你听我说。”柳颜欢制止住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你一个人做这件事固然很伟大,可你想过自己一个人能帮的妇人是有限的吗?”
白昙懵懂地看着柳颜欢,又听她道:“这笔钱就当小姐我投资你的,你拿去牙行买几个小丫头跟在身边,帮你打理庶务的同时,教教她们医术。
日后你也有个帮手。等你学成了,有了名气,可不得要收徒?知识是一代传一代的,手艺也是。你想帮别人,就得先让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柳颜欢说着,又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她。
“你不是要去找崔稳婆学接生吗?拿这笔钱去买点像样的拜师礼,好好地郑重地拜师。”
柳颜欢摸了摸白昙的脑袋,“你可要好好学,说不定日后小姐我还要请你回来照顾我呢。”
白昙双手举过头顶,郑重地接过柳颜欢递给她的银票,给柳颜欢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走了出去。
柳颜欢一人坐在屋子里,抬头看着空洞洞的屋子,心里百感交集。
她身边的一个小侍女都有这样救世的心,可她能做什么呢?她觉得自己好渺小啊,找不到使劲的地方,真是白白浪费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柳颜欢完全忘记了,她在宁州眼油的事情上力挽狂澜,拯救了无数读书人,避免东辽国陷入官员青黄不接,风雨飘摇的局面;她也不知道,虽然她只想保住柳家,然而搅动江南官场的局势的同时,救了无数被豪绅压迫的普通百姓。
重生以来,她看到的只有自己和柳家;可现在,她看到了家以外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