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长文,汝二人如今皆在朕身侧,远在邺城,也只剩文若、公达二人未至,朕有一事托付汝二人。”言罢,他便看了一眼蹲坐在堂内一侧,执笔等候的幼子曹冲。
此子年不过十岁,本当是他曹操最好的继承者,可如今大势已去,他堂堂大魏天子,竟然被东吴二十万大军困于涿县,而太子曹丕,却远在千里之外。
程昱和陈群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抬手一辑,“请陛下传旨。”
“朕蒙于洛阳,起于陈留,达于许昌,衰于徐州,经年积累之财富,非大魏能征善战之将,亦非尔等忠贞肱骨之臣,而是朕之治下,百姓从未因饥饿、家宅流失而困。”
“今天下大势在江东,亦在吴王刘奇,朕去之后,传位于太子曹丕,朕之陵寝,不可以天子规格安葬,只以王公之礼葬之,朕要葬在谯县,此外,汝二人若能幸免于难,可前往邺城规劝丕儿。”
“喏。”两人心中一沉,只怕曹操已经知晓自个儿的天命矣。
“朕之大魏,得于那祸国殃民之董卓,若非那年他命徐荣在荥阳将朕杀得大败,朕也看不清这天底下的诸侯都是何等勾心斗角,若非朕挟天子以令诸侯,连战连捷,却也不会滋生这篡汉自立心思。”
“可朕无悔。”
“倘若朕还有一件后悔之事,那便是在徐州之时,未曾将羽翼未丰之刘奇斩杀于会盟之地,招致今日祸端。以朕之雄才大略,他孙仲谋、刘玄德,都非朕敌手。”
曹冲在曹操说这段话的时候,双目微红,年幼的脸蛋上已经挂上两行清泪,而的圣旨上,却以辞藻华丽的行文写完了曹操的遗诏。
“朕去后,朕诸子皆自降一爵,为县侯,朕之女,可为公主,皇后与诸位夫人,为庶人。”
“喏。”
“朕麾下驻守这涿县之将士,倘若有未被东吴军斩首者,被俘虏之后,便归降罢,投身吴军效力也好,归乡也罢,都可保得性命。”
“喏。”
“还有,将朕所居住这屋子里的金钱都分与将士罢,莫要给那些底下的官吏,若是交到他们手中,那是害了他们。”
“喏。”
“仲德,汝有统兵之能,亦有治世之才,若能出仕东吴,可为一州刺史,假以时日,步入东吴内阁亦无不可。”
程昱猛地匍匐跪倒,嘴里带着几分呜咽,“臣只愿追随陛下,陛下若去,臣必为太子固守此城,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长文,以汝之才,亦可出仕东吴六部尚书,汝亦可降之。”
陈群默然下拜,“臣愿誓死追随陛下。”
开玩笑,门外拎着大斧站岗的许褚可是紧盯着屋内动静的,他若是说出半分想投靠东吴的话,只怕顷刻间就会被这虎痴给摘了脑袋。
“陈群,汝不是那陈珪、陈登父子,与刘奇并无大仇,汝颍川陈氏,亦是当世名门,他刘奇当不会对汝痛下杀手,汝也不必如此作态。”
陈群摇头,“吾祖辈追随于陛下,臣焉能做那背主求荣之辈。”
曹操苦笑一声,指了指门外的许褚,“倘若那痴、汉说这话,朕倒信上几分,汝等士族,却从未信任过天下诸侯啊。”
“臣惶恐。”言罢,程昱和陈群几乎同时俯身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