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深宫博弈(2 / 2)

我虽然有些怕,倒也知道眼下忤逆更非良策,便食不知味地尝了两口,点点头敷衍几句夸赞道:“不愧是宫中的点心,甜糯可口。”

见我吃了点心,他微微颔首笑了笑:“喜欢便多准备些,过几日便是千秋节,恪己来宫中拜寿的时候也能尝尝看。”

我隐约察觉不对劲——我还未曾和圣上说过周恪己会赴宴千秋节,然而他的语气里仿佛笃定周恪己一定会出现,虽然周恪己是借着千秋节的由头回来的,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回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帮他庆祝寿诞。

“那这也是极好的。”

“千秋节,名头响的很,不过是朕这把老骨头又虚度一岁罢了。不过既然你与恪己回到京城,那么想必一定是已经准备好寿礼了吧?”

闻言,我随即笑道:“……圣上有所不知,侯爷分外在乎千秋节,想着能与父亲解开嫌隙,父子和好如初。为了这个目的,侯爷可是废了不少心思,他准备的寿礼连臣女也不曾告诉,臣女倒是自己准备了一条白狼裘,乃是去年冬日猎狼所得,珍藏至今,打算等着千秋节就送给圣上,还望圣上不要嫌弃。”

“你们送的礼物都是一片心意,朕又怎么会嫌弃呢?”圣上叹了一口气,“回望这十多年,朕与恪己父子离心,梓潼在天上若能看见,怕已经心碎伤怀。往事不可追,来者尤可鉴。从前的事情朕也有些不是,加上恪己年轻,难免有些脾气。眼下到了这般年纪,朕只想着能重新与恪己重修父子亲情,也不负梓潼临终夙愿。”

这话说得何其虚伪,杨皇后一家都因为莫须有的“借福增寿”而遭难,唯有杨云行逃过一劫,杨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忘得干净,倒是还扯着故剑情深的大旗算计周恪己呢。

不过眼下可不是生气的时候,我就是有万般脾气,今夜也是不能发难的。真正的计划已经定下,我眼下要考虑的不过是如何做低伏小安全离开这正阳殿罢了。

思及此处,我拱手一拜:“圣上之心亦为侯爷之心,臣女虽无大能,也想略尽绵薄之意,回府后,自会将圣上真意说与侯爷。”

“朕,何时说过你可以回去了?”

忽而的话语,让我如坠冰窟,转头看向圣上时,就见他表情晦暗阴沉地盯着我,晃动的暗黄色灯火照得他半张脸都沉在黑暗之中,讳莫如深。

“圣上,这是何意?”

“你何必再在我面前装糊涂呢?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许诺你做恪己的妻子。你这无父无兄的婢子,只会玩弄唇舌,分不清主次尊卑。就是因为你在身边,那孩子才会在错路上越走越远。”

我愣神看着面前忽然拦住宫门的一圈神武营将士,转头看着依旧端坐的圣上,这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今日压根没有想我活着离开这里,无论我刚刚说了什么。

眼见着仿佛已经这样了,我便也笑了起来:“圣上废了这么一番周折,就是为了杀一个既无权势又无家业的女子吗?这说出去到时要被后世耻笑吧?”

“天子杀一民间女,何须理由,何谈周折?”

“如此排场,就是当年吕后杀淮阴侯也不过如此,圣上还要说不够排场吗?”

“确实如你所言,这么大的排场就为了你这民间女子,着实有些浪费了,但是今日再不杀你,他日恪己受了你的怂恿,怕是正要跟朕来一场正玄门之变了。怪就怪你看了不该看的事情,说了不该说的话,掺和了本不该你掺和的事情。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最终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那么圣上以为,臣女的位置是?”

“你名为臣,实为奴,为奴则应以寡言少听为要义,方才能偷得苟安。你瞧我身边这些极好的侍从,他们才是你的榜样。而你总是越俎代庖,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如此侃侃而谈,圣上仿佛对如何做奴才,倒是很有主意呐。”我笑了起来,眼瞧着周围一圈人,心里反而有种一往无前的坦然。

“死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快,倒也是你那个不合时宜的义父的性子。”皇上冷哼一声,这时候倒是说了真心话,“朕本不愿动他——朕岂能不知,三朝老臣死于我手,这史书要如何治朕的罪?天下人又要如何不满?可惜,他手伸得太长了,与他无关的事情,如何要去管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杀,往后只会有更多人打着尽忠直言的旗号来阻挠朕。”

这话说得我怒极反笑起来:“圣上,不如我们最后来打个赌吧?”我忽而忍住笑意,直直地望向那代表九五之尊的男人,“我知道您最喜欢那些神鬼怪谈,恰巧我身上其实也有些预知未来之能,您可愿趁着这最后的夜色听听我的占卜预测?”

他神态微微一变,上下打量一番我:“说来便是。”

“我唯有两件事想要告知圣上,其一,您以为是您逼死了义父,然而实际上义父并非死于您之手,凶手另有其人。”

“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其二,您以为您今晚就要杀了我,然而实际上我今夜不会死。”

我话语未落,只听殿外一声尖锐的鸣哨,紧接着屋顶陡然坍圮,一个黑影落在我身边,我拽住了他的肩膀,被他一把扛在肩上,几乎一瞬间便被带出宫殿,只能看到那尊贵之人震惊的神色,我对着越来越远的人畅然大笑:“体己的话还是留给您自己和大人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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