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处事变得更加成熟,在得到了我当时眼中认为正确的指引后,我面对那些人更加游刃有余,如果是与我一样醉心于权力的人,我便低下身卑贱地对待他,如果是没有权力而张牙舞爪的人,我便花钱雇佣旁人去殴打他。
很快,我反而有了些名声,不再像从前那样做什么都寂寂无名。
后来我再一次来到乌兹国,今非昔比,这一次我已经是颇有些声望的大商人。我很快解释了乌兹国亲王的兄弟,那是一个外表阴柔有些疯癫的男人,但是我知道,他的内心包藏着这个世界的真理,他能洞悉世上一切变化。
我与他讲述了我所感悟的阿胡拉,我本以为他会将我看作疯子,却没想他引我入了寝宫,在那无边际的风沙肆虐的夜里,他告诉我另一个我曾经一无所知的黑暗世界。
那位伟大的贵族将关于智慧之主的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世界根本是一团火,这团火其实是一位更高于阿胡拉的神明的心脏,我们所看见的火光的跃动实际上正是神的心跳。
因为我们,乃至智慧之主阿胡拉都只是这个更为巨大的神明心脏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存在,所以这位神明被称为“超越智慧之未知者”。
这个神明巨大、藐视万物,他对于终日在他心中生活的人充满蔑视。他对于智慧同样充满蔑视,因为在他眼中看来,一切都太渺小了,而对自己渺小并无察觉的生物则会让他更加嫌恶。就好像汉语中经常说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因为这样的心智,“超越智慧之未知者”对不满足于现状的人有着格外的垂怜,他们钟爱追求财富的人、追求长生的人、追求权力的人。如果这样的人还杀伐果断,那么他就会格外怜爱他。
“超越智慧之未知者”坚信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就像他坚信我们与祂之间存在差别。谁能发现这个差别并且坚信其中的规则,谁就能获得他的认可。
我们聊了几天几夜,我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时间在流逝,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所描述的“超越智慧之未知者”的神秘世界里。眼下我极为虚弱,所以无法将所有我们所交流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这是我的遗憾。
我完全相信了那位贵族老爷的所有话,并根据那些箴言重塑了我的信仰。我将我是如何在家庭里仿佛受到神的指引一般如何运用规则让我和妻子间不同的地位最终变得分明的事情告诉了那位贵族,他为我拍案叫绝,称我为“有灵性且无师自通之人”。
不过,他紧接着就指出我的不足,因为我虽然终于使得我与妻子间本来就存在的差距重见天日,可我对妻子依旧存在着同类之间的怜悯。
——我们是不同的,我们具有更高的价值。为了我们的快乐、健康、安宁,我们应该像宰杀牲口那样果断地对他们做出适合的安排。这不是牺牲,而仅仅是自然的选择。
他如此说着,指向身旁正在打手鼓的女孩:“你看见她了吗?她是我们的奴隶,我们把她的姐姐做成了这面鼓,然后让妹妹亲手为我们奏乐。因为痛苦和挣扎,妹妹敲击鼓面的节奏会稍稍有一些迟缓,而这些微的迟缓和犹豫则会让这声音更为美妙。”
我感到无比震惊,深觉自己在这个领域仿佛还是一个儿童一般稚嫩。我知道的东西是那么少,那么有限,那么贫瘠,我所引以为傲的对家人的把控与面前的天才相比是如何相形见绌?
我虔诚而敬畏地趴在地上,匍匐到他身边,怀抱着世俗的疑虑与好奇问道:“他们不会反抗吗?如果他们反抗,您又是怎么解决这个麻烦的呢?”
阴柔而美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我从那笑容中仿佛窥见了他对我有着长辈对晚辈的和蔼与慈祥:“会,当然会反抗。就像如果你要宰杀动物,动物也会反抗一样。你会因为恐惧牲畜的反抗而放弃吃肉吗?不,你会想出办法的,因为他们永远不如你,你永远能想出办法对付他们。”
天才的想法,这无比天才的想法,与他相比,我就好像是一个卑贱的动物一般,只是因为自己有了一些体力,便洋洋得意。
从此我便服侍在他身边,我供他取乐,为了让他高兴,我经常扮作婴儿的模样装作仿佛依赖父母一般对着他哭泣。我心甘情愿地做着这一切,我知道我在服从他的同时我也在践行一种秩序,倘若我这样服从他,那么比我低贱的人也自然应该服从我。
那位贵族老爷更加信任我,他开始将自己的想法与我分享。他希望更多人能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一种真理,尤其是应该知道这个真理的伟大之人。
我理解了他的想法,他想要将这个理念传播出去,让更多人知晓世界的真实。那种想法让我不由得激动起来。一想到一旦有一天,我们的想法会铺天盖地地统治整个世界,我就忍不住兴奋到头皮发麻。
“那么,我们应该去往哪里呢?哪里存在着还不知晓世界真实的伟大之人呢?”
他眼睛格外明亮,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吐蕃的首领,突厥的可汗,还有那掌握着更多土地的,大越的皇帝。我们应该去向他们诉说真理,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他们一定会理解。”
——大越?那个所谓文明而开化的以农耕生产闻名的陌生国度?是啊,那里应该是一个极好的地方。
第一张纸由此写到了尽头。
我和唐云忠对视一眼,隐约感到一阵凉意自背后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