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赵旸满意地点点头,对冯文俊道:“明日派人去贝玛部落,请那个尔玛洛前来赴宴。”
冯文俊刚要领命,范纯仁便劝阻道:“若要恩威并施,就不可随意派人为使,我愿为使前往贝玛部落。”
赵旸下意识眉头一皱,倒不是有何看法,而是他心知此行凶险——哪怕只是些许凶险,他也不敢拿范纯仁等亲近心腹去冒险,这是人之常情。
但不可否认,范纯仁与文同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看出赵旸心中犹豫,种诊抱拳道:“可以叫种谔与范帅机同行,若有万一,凭五郎的勇力,也必能护范帅机周全。”
赵旸虽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在范纯仁的请缨下答应了,点点头道:“若那尔玛洛伤到你与种谔分毫,我必踏平了他部落。”
范纯仁微笑不语,心中自是受用,而郭逵、种诊甚至冯文俊更是附和:“……不需赵帅下令,我等先踏平了贝玛部落!”
次日清晨,范纯仁带着种谔前往贝玛部落,郭逵亲自率领麾下四营蕃落骑兵护送。
顺便一提,他麾下伤亡最多的便是格桑、依勒率领的两个营,但这两人率全营平调镇戎军了,换了另两个相对完整的营,因此他麾下仍有近千可用的骑兵。
二十里的路程,并且是平坦草原,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疾驰两个刻时的时间,但由于范纯仁尚未学会骑马,此番前往贝玛部落是坐马车而去,因此花了多一倍的时间,近半个时辰。
上午辰时前后,郭逵所率近千蕃落骑兵率先进入贝玛部落控制的草场,有在当地警戒的贝玛部落族人连忙骑马返回驻地,向族长尔玛洛禀报:“族长,宋人来了,宋人来了!”
尔玛洛族长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宋军打过来了?来了多少人?”
那名族人摇摇头道:“我只看到宋人的骑兵,不知数量多少。”
尔玛洛气得一巴掌拍在族人的头上:“再去打探!”
骂退那名族人后,他又迅速派出百余人去打探,打探回来的结果令他松了口气:宋人只派了千名骑兵,并无步卒跟随。
区区千名骑兵,那肯定不是来攻打他贝玛部落的,于是他早早就等在驻地外,看看宋人有何目的。
不多时,范纯仁的马车来到了贝玛部落的驻地外,而郭逵所率千名骑兵,则相距一里远远驻马观望,也不靠近。
见此尔玛洛心中了然:宋人是派使者前来。
此时范纯仁已下了马车,仅带着种谔与手下一名代为翻译的文书一同向贝玛部落驻地而去。
见此,尔玛洛也无顾虑,仅带着寥寥几名族人上前相迎。
待彼此见面,范纯仁率先拱手施礼,自道身份,他手下文书又将他的自我介绍翻译给尔玛洛:“这位是陕西经略招讨安抚副使赵帅身旁管勾机宜文字,范纯仁、范帅机。”
尔玛洛尽管不太清楚宋国的官职,但也知道这个叫范纯仁的年轻人身份不低,连忙将三人请到驻地内,请到他的族长大帐内,随即又吩咐人宰羊准备款待宋使。
范纯仁摆手道:“设宴就不必了,范某今日前来,是奉赵帅之命,请尔玛洛族长前往我军赴宴,赵帅有要事与尔玛洛族长相商。”
尔玛洛听罢犹豫不决,毕竟他大致也可以猜到那位赵帅的意图,无非就是胁迫利诱,迫使他答应编户齐民。
在他犹豫间,他身旁有族人用羌语低声道:“此人似乎身份不低,何不擒下他,迫使宋军放弃编户。”
范纯仁身旁文书吓了一跳,频频用眼神示意主官。
范纯仁早有预估,见到文书眼神暗示,便大致猜到几分,淡淡说道:“我大宋乃礼仪之邦,凡事讲究先礼后兵,故赵帅遣范某为使,请尔玛洛族长前去赴宴,宴间商谈要事,哪怕交涉并不顺利,也必会全须全尾将族长护送回族,不做下作之举。……若族长听信谗言,将我等扣留,最多不过收三条人命,可代价……怕是要贵部落上上下下共同承担,我劝族长莫要自绝生路。”
原本就暗中警戒的种谔闻言虽没有言语,但双目却是死死盯着尔玛洛,仿佛只要尔玛洛一点头,他便立刻拔剑将此人斩于剑下。
尔玛洛族长本就被范纯仁说得心中一凛,再看到不怒自威的种谔,惊问道:“这位勇士是?”
文书代为介绍道:“乃赵帅隶属,天武第五军第一营指挥使,种谔。”
尔玛洛一惊,连忙道:“原来是种指挥使,快请坐。”
“不必。”站在范纯仁身后的种谔漠然道:“今日我仅作为范帅机护卫而来,不劳族长费心招待,尔玛洛族长无论是否答应赴宴,都请给个准话。”
尔玛洛看看种谔,又看看范纯仁,犹豫道:“果真只是商议要事?”
范纯仁宽慰道:“族长放心,我方赵帅上下,绝不做背信之事。”
尔玛洛犹豫半晌,终是答应跟随范纯仁前往宋军。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宋占阿玛部落驻地,或者该称由文同所取的新名字——平玛。
待范纯仁与种谔率先进入驻地向赵旸覆命后,赵旸亲自出驻地,相迎尔玛洛族长一行十几人,这令后者颇为惊异。
彼此寒暄两句后,赵旸便将尔玛洛族长请到驻地内的主帐,那里原本是阿玛部落与族人商议事物的族长大帐,但此刻则成为了宋军的帅帐。
看着帐内颇具羌族习俗的摆设,再看看坐在主位上的赵旸,尔玛洛心中自然不免有些感慨,甚至怀疑他贝玛部落就是下一个阿玛部落。
“镇讨半途,我军中也没什么稀罕物招待族长,所幸新得了一些羊,正好可以用来招待。”
那是阿玛部落的羊吧?
尔玛洛族长心下暗暗嘀咕,但脸上却不得不露出受用之色,谢道:“多谢赵帅,尔玛洛愧不敢当。……今日赵帅派范帅机请我来赴宴,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商议何事?”
赵旸轻笑道:“族长明知故问,除了编户齐民,还能是什么?”
“没有丝毫商谈余地么?”尔玛洛苦涩道:“我愿每年献羊给宋国一千只……不,两千只羊。”
赵旸有些意外地看向尔玛洛,随即正色道:“族长也好,其余几位族长也好,总以为我大宋想在诸位身上占什么便宜,对此我只能说,诸位的眼界委实是低了些。我偌大宋国,真的在乎你等拢共二三十万羌人么?不!我国求的是陕西的安稳,长治久安!……我也不瞒族长,为了陕西的长治久安,编户齐民一事必须执行,必须由我大宋彻底执掌这片土地!但同时我也可以承诺,一旦编户,各部落族人皆视为大宋子民,享有与汉人等同的权利与义务。”
尔玛洛默然不语。
见此,赵旸心中也猜到大致原因,权衡一番后问道:“尔玛洛族长,想过做官么?”
“唔?”
尔玛洛族长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