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木工、石工、火药三案还好办,毕竟木工案当前的任务是改良军弩,工部衙院的库房内就有成品;石工案稍微麻烦点,在工部本署材料案的协助下,正致力于尝试配置赵旸所说的水泥;火药案更麻烦,自打从民间作坊购来制作爆竹的火药后,整个案房内就没消停过。
最麻烦的还得数铁工案,赵旸准备带他们先去三司衙门辖下的盐铁案衙署的工坊偷师,掌握那边的冶铁技艺。
不错,三司衙门辖下盐铁案衙署是有冶铁工坊的,而且属于重地,闲杂人等难以接近,好在赵旸有官家特许,又与三司使叶清臣关系不错,叶清臣给他开了一份许可,赵旸才把他铁工案的十几名工匠塞到盐铁案衙署的工坊内,一来偷师,二来也是想看看能否拐几名工匠过来。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三司盐铁案已经有冶炼的工坊,赵旸为何还要在技术司下设一个冶铁工坊?原因很简单,因为三司盐铁案只负责为朝廷冶铁、铸铁,除非出现像毕昇那样的人,否则冶铁技术很难改进,而赵旸所设的技术司铁工案,则是专门负责精进冶铁一事的,二者定位不同。
而冶铁技术若不达标,火器也只是空谈。
等到赵旸再次回到工部衙院,他意外地看到范纯仁、吕大防及沈氏兄弟四人站在院内。
沈遘率先笑着致歉道:“听闻赵小哥在工部本衙当职,主持技术司,又委尧夫出任计使,我等心中好奇,便强行拖着尧夫带我等来增涨见识,还请赵小哥通融。”
赵旸自然不会见怪,笑道:“昨日我已新取了表字,文通兄唤我景行即可。”
“景行?”沈遘细细一琢磨,一脸惊讶:“莫非是取自‘景行行止,昇于四方’?”
见赵旸点头称是,他又赞道:“这个字取得好啊,不知是何人所取?”
赵旸想了想道:“乃知谏院王贽、王知谏。”
沈遘既惊讶又恍然,点头道:“王知谏是有学问的。”
范纯仁与吕大防亦点头附和。
随后,赵旸便带着几人参观了工部衙院内的各案房,包括他技术司暂设于此的木工、石工、火药三案。
反正他技术司目前只是草创,也谈不上有什么机密,兼之赵旸又对吕大防与沈遘有招揽之心,参观一番也无不可,说不定还能拐两名未来的进士作为左膀右臂呢。
沈遘对火器尤其感兴趣,忍不住道:“关于火器,我之前曾弄到一本由丁度与曾公亮两位学士编著的《武经总要》,当然只是私刻残章,其中火器一篇,有讲述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铁嘴火鹞、竹火鹞、火箭等……”
曾公亮还编过这书呢?
赵旸不禁有些意外。
从旁范纯仁惊愕道:“这应当为官刻书吧,为何会流于坊间?文通从何处弄到手的?”
“莫要细究嘛。”沈遘笑着摆摆手。
赵旸也不以为意,因为他也了解过宋国目前的火器水平,“枪支”造型的当前连火铳都远不如,十步内弹丸难以贯穿禁军所穿的步人重甲,威力远不及强弩,充其量只能对付一些身无甲胄的,相较之下“炮”还有几分威力。
当然,这里说的炮并非后世印象中的火炮,确切来说是用投石车投出去的“球”,例如沈遘之前提到的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等,其中威力最大如蒺藜火球,杀伤范围能有个方圆两三丈,能伤好几人,但也仅此而已了。
据他了解,西夏、辽国大致也是这个水平。
几人边逛边聊,等参观完工部衙院内的各案,赵旸将几人领到杨义的案房,不过杨义不在,他还在外城负责购地一事。
就在赵旸招呼几人就坐之际,吕大防看到案桌旁掉落了一本名册,便上前将其拾起,瞥见名册上的人名,疑惑道:“这册子是做什么的?上面的人名,怎么都叫沈括?”
“唔?”沈氏兄弟下意识转头。
赵旸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曾听说有一名叫做沈括的官员十分精通匠造之事,便托人问询,可惜都只是重名……”
说罢他转回头,恰巧看到沈氏兄弟神色有异,他也为之一愣:话说这两兄弟就姓沈?莫非……
仿佛是猜到赵旸心中所想,沈遘摇头笑道:“我兄弟有一位从叔就叫沈括,不过他比我还年少,今年年方十八,应当也不是景行要找之人。”
赵旸既惊又喜,试探道:“他字什么?”
“字存中。”
啊……
赵旸张张嘴,他依稀记得沈括的表字就叫存中……
得!找了半天,感情这位北宋科学家还未长大呢。
那就没必要立即请至汴京了,免得破坏了其人生轨迹,揠苗助长,反而坏了一位难得的人才。
“确实不是。”赵旸故作遗憾地摇摇头,随即看向沈遘的目光更为热诚。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遘、沈辽兄弟,极有可能便是日后沈括在书中提到的收藏了毕昇胶泥活字的侄子。
从旁范纯仁看到赵旸眼神,有所误会,笑着道:“景行莫非亦看中文通兄才华,想让他在技术司担个职?”
赵旸眼睛一亮,将错就错道:“固所愿,不敢请耳。……不知文通兄是否愿意在我技术司担个职?”
从旁范纯仁也帮腔道:“我观文通兄对技术司各案颇感兴趣,何不担个职,也好与我做个伴。”
沈遘犹豫不决道:“叫我写字作画尚可,叫我改良军弩、火器,我对此一窍不通呀。”
赵旸忙道:“谁也不是生而知之,关键在于文通兄对此是否感兴趣,再者,文通兄善于作画,正适合绘制图纸……”
沈遘本身就对技术司的火药案感兴趣,在赵旸与范纯仁的劝说下,终是点头答应。
见此,吕大防也忍不住道:“我能干什么?”
范纯仁与吕大防最熟,笑着调侃道:“你能吃了睡呗,午觉能睡两三个时辰,甚是罕见。”
吕大防也不恼,挠挠头支支吾吾道:“我爹说,能吃能睡是福……”
众人皆笑,包括赵旸也哭笑不得。
最终,赵旸亦邀请吕大防在他技术司担个职,做什么不重要,关键在于这位有进士之才,这就足够了。
至于日后吕大防与沈遘若有更好的去处,赵旸也愿意贺其前程。
但就他个人看来,日后同品级不会有比他技术司更重要的官府机构了,他有这个自信。
连接挖到两名进士之才,赵旸也颇为兴奋,提议道:“作为庆贺文通兄与大防兄加入我技术司,今日我做东,就在小甜水巷范氏酒楼,咱们再喝一顿如何?请上公辅兄。”
“公辅?君倚么?”沈遘神色有异地看向范纯仁。
“怎么?”赵旸一脸疑惑。
范纯仁摇摇头,斟酌道:“他……未必得空,总之我试试去请他。”
听出几分端倪的赵旸也不在追问,点点头道:“不止公辅兄,若还有相识的,也可一并请来,就像大防兄说的,人多热闹。”
“是极是极。”吕大防赞同道。
于是几人便乘坐马车前往小甜水巷的范氏酒楼,由吕大防陪同赵旸在雅间内等候,而范纯仁和沈遘则去邀请钱公辅及其他交好的同年举子。
当然,范纯仁与沈遘都有分寸,自然不会逢人就邀,所选之人既要熟络,又要心胸阔达、有才情的,说白了就是不会在意赵旸荫补官员身份的,以免因有人嫉妒而弄得大家不欢而散。
另外人数亦不可太多,最多二三人即可。
为此,范纯仁除了邀请钱公辅外,只请了分宁县人黄廱、黄序兄弟,而沈遘则请来了与他同样喜爱作画的梓州盐亭县人文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