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钱明逸又羞又气之际,赵祯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制止道:“行了,赵旸,你那份万民书,朕与诸卿印象犹深,就不必再念了。钱内翰……”
“臣在。”
“你既不愿与赵卿一辩,那你今日之劾奏……”
“臣恳请撤回。”钱明逸低着头作揖道。
“准了。”赵祯点点头,随即扫视殿内群臣道:“联名劾奏的八位台谏,可愿撤回?”
“臣等恳请撤回。”
包括已恢复的知谏院毋湜在内,李兑、刘元瑜、刘湜、高若讷等八名台谏齐声道。
不撤就等于要再和赵旸辩论一回,他们怎么敢不撤?
赵祯满意地暗暗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赵旸一眼,心中自是赞赏。
赞赏赵旸驳退一干台谏只是其次,他更为赞赏的是赵旸在今日这轮番辩论中展现出来的才能,尤其是其论述宋辽关系的眼界。
赞赏之余,他用眼神示意王守规。
王守规会意,高声道:“若无人再奏,就此散朝。”
话音刚落,就见赵旸作揖道:“臣有奏!”
赵祯一愣,疑惑问道:“你有何奏?”
只见赵旸拱手正色道:“臣要弹劾权知开封府事、知谏院钱明逸,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高若讷,御史知杂事李兑,殿中侍御史刘元瑜,侍御史刘湜,兵部员外郎、知制诰、权知谏院杨伟,言事御史、起居舍人、知谏院毋湜,起居舍人、直史馆、同判司农寺、知谏院王贽,监察御史贾渐……”
好家伙,报复这就来了!
赵祯颇感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头,殿内大多数朝臣亦是暗乐:怪不得这小子之前要问清人名及官位,原来在这呢!
在众人啼笑皆非之时,只见赵旸念完九人名单后,忽然目光一瞥文彦博,继续道:“……及,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文彦博!”
这话一出,满殿君臣皆是一愣,文彦博本人也是一愣。
随即,殿内私议纷纷。
“怎么会有文相公?”
“你忘了?文相公虽未联名弹劾,但他有附和,称官家惯纵,才令赵正言目无礼数,妄言文武之高低,违背太宗所制……”
“哦,对对。”
“啧啧……”
在众朝臣议论纷纷之际,文彦博皱眉看向赵旸,而赵旸以还以冷淡目光。
就在众人以为赵旸与文彦博也要当殿辩论一番时,之前上奏请求外调的殿中侍御史张裪更是添了一把火:“臣张裪有奏,弹劾钱明逸昨晚于家宅宴请朝中台谏十九人,有结党营私之嫌。”
说着,他便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九人名单当众念了出来。
殿内顿时哗然,赵祯更是面沉似水。
此前他还以为赵旸今日遭到联名弹劾是因为“谁道仅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那句话犯了文官的众怒,没想到竟是钱明逸串联了朝中台谏。
这还得了?!
目光扫过文彦博,赵祯喝问御史中丞张观道:“张观,可有此事?”
见官家直呼其名,张观心中一惊,忙作揖回道:“正如张御史所言,但臣并未参与。”
“郭劝!”
“张御史所言属实,但臣也并未参与。”
一连问了好几名并未参与今日联名劾奏的台谏,赵祯终于确认此事,当即沉着脸喝问钱明逸道:“钱明逸,你串联一众朝中台谏,意欲何为?”
“臣……臣只是想要劝谏官家远离妖星……”
钱明逸也慌了,他既没有想到他们九名台谏联名弹劾都没有扳倒赵旸,更没有想到张裪竟冒大不韪举报此事,丝毫不顾及得罪诸多同僚。
“住口!”
知谏院王贽出声喝道:“我观赵正言数番辩论,皆金玉良言,此国之栋梁也,岂是你口中所谓什么妖星?我等今日联名弹劾,皆是受你蒙骗怂恿,如今真相大白,你还要作何狡辩?!”
“……”
殿内为之一静,包括赵祯与赵旸在内,众人皆表情古怪地看向王贽,但后者却面不改色,依旧一脸正色。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或许是被王贽这番话所点醒,除文彦博、李兑等少数几人拉不下脸,默不作声,其余似刘湜、刘元瑜等人纷纷附声弹劾,包括昨晚受到邀请但并未参与甚至提前立场的几位台谏。
唯一为钱明逸求情的,也就只有他的兄长钱彦远。
值此几乎一面倒的局势,赵祯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毕竟早在钱明逸最初上奏状告赵旸时,他便已对其心存成见,只不过当日赵旸大闹开封府也有过错,他不好厚此薄彼,以免引起臣子群起反对,这才未曾将钱明逸贬职或惩戒。
此次钱明逸串联朝中台谏,证据确凿,赵祯自然不会姑息,正好杀一儆百,警告百官不得结党。
“钱明逸串联台谏、攻讦臣僚,罢去权知开封府事职务及翰林学士之位,改龙图阁学士,出任知州。”
钱明逸一脸苦涩,却也不得不感谢官家宽宏处置,毕竟换做其他朝代,结党营私之罪可没这么便宜。
“臣……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