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昀不知道最后法阵是否完成了,他还能看见连接法阵的星线,而常寒禾等人进入阁楼也没有找到梁平山。
于是他以为法阵完成了,梁平山也被送走了。
常寒禾等人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梁平山,可惜东野昀也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能转移的八脉法阵。
于是周子息自创了一个,他确实是八脉法阵一术的天才,能做到别的人做不到的。
可他教给东野昀时就说过,这法阵还不稳定。
所以东野昀也不确定梁平山被传到了哪里,他的状态已不容乐观,就这么放着不管必定会死,什么都不做,让外边的人进来梁平山依旧会死。
不如搏一搏。
东野昀希望梁平山能活下来。
那些试图找到梁平山的人,都将活在梁平山没死的烦恼和恐惧之中。
“小哑巴,按照从前的经历,这会已经有人来审问你了,可最近来找你的人越来越少,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瞎眼老头怪笑道,“你不动脑子想想吗?”
东野昀坐起身,缓缓抬头朝对面看去。
黑暗中燃烧的一簇火焰照亮他脸上细小红肿的脓包,密密麻麻布满整张脸,甚至还有不少往脖子以下延伸,部分小脓包破裂后变成一块块丑陋的伤疤,显得整张脸无比狰狞又恶心。
东野昀伸手在牢门铁柱上敲了敲。
意思是,不想。
他虽然不能说话,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似乎是从觉得对面老头话太多太吵闹,于是伸手敲打铁柱发出声响,那瞎眼老头就像是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似的跟他搭话。
“你不动脑子想想,难道是想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变得像我一样?”
瞎眼老头说:“趁你还年轻,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东野昀心说是我不想离开吗?是走不了好吧。
他屈指敲了敲。
瞎眼老头叹气,“也对,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安静没两秒,瞎眼老头又道:“你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在哪?”
东野昀抬眼看他。
瞎眼老头咧嘴笑起来时阴森森的:“比起在这被关一辈子,说给他们听不就好了。”
东野昀敲了敲铁柱:【那你自己怎么不说?】
瞎眼老头望着他的方向,明明只剩两个空洞,却总是能准确无比地找到小哑巴的位置。
“我跟你不一样。”瞎眼老头嗓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吐信般,“仔细想想,这天下没有转移的八脉法阵,可你出来了,里边的人却不在,没有人看见他离开,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法阵把人传走,或是藏起来。”
东野昀那张狰狞难看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倘若你的转移法阵成功了,那个人被传出帝都活了下来,却没来救你,这公平吗?”瞎眼老头阴森森道,“你救了他,在这里受苦,被割了舌头,被毁了脸,被废了星脉,无论如何也不说出他的下落,可人家却在外边活得潇洒肆意,你甘心吗?”
东野昀听得无动于衷,因为他知道梁平山不是这种人。
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种情况。
瞎眼老头也能想到:“还有一种,那就是你的转移法阵失败了。”
“你想要守护的人最终还是死了。”
东野昀低垂眼眸,没有动作。
“其实不管你说与不说,都没法活着从这里离开。”瞎眼老头道,“那个人活着与否也没有意义,不过你这样的年轻人,却能自创转移法阵,实在是了不起,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东野昀觉得没意思,又倒回地上。
这老头可能是今晚吃了老鼠所以才会变得话唠。
瞎眼老头还在回忆往昔,带着点感叹道:“我这辈子见过的天才少年很多,每一个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遥想当初,那个从燕台来到帝都的少年,不过才十七岁,却能抗我八脉一击,从我手里把东西拿走。”
“你与这少年相比,能自创转移法阵,都一样让我惊讶。”
东野昀睁开刚闭上的眼重新坐起身,目光诡异地朝对面老头看去。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彼此安静,黑暗之中也看不见对方,交流不多。
此时东野昀觉得他这话过于耳熟,从燕台来帝都的少年……那不是我爹吗?
少年东野狩入帝都挑战朝圣者的事也曾轰动一时。
父亲跟他们讲过这事,却跟世人知道的不同。
世人以为少年是特意去帝都挑战朝圣者,其实东野狩最初去帝都只是为了找那个让他一眼惊艳的少女。
可如果这瞎眼老头说的是真的,那他岂不是……帝都的前朝圣者?
东野昀伸手敲了敲铁柱,问:【那个从燕台来的少年叫什么?】
“叫什么……呵,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燕台东野,单名一个狩字。”瞎眼老头感叹道,“现在应该也是一方朝圣者了。”
他不知道——东野昀继续敲着铁柱:【你不知道东野狩的现状吗?】
“小哑巴,我被关在这有快三十年了。”瞎眼老头说,“我被关那会就已听说他到了生死境,凭借他的天赋,朝圣者这一步之遥自然是过得去的。”
听他对自家老爹如此自信肯定的语气,东野昀心中又好笑又遗憾。
东野昀敲着铁柱,告诉瞎眼老头:【他没有破境成为朝圣者。】
瞎眼老头微怔,否认道:“不可能。”
东野昀静静地看着他。
瞎眼老头随后又问:“你当真没听过东野狩?”
东野昀屈指敲打铁柱:【听过,他是北斗摇光院长,却不是朝圣者。】
“不是……他没有破境?还是生死境?”瞎眼老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兀自低语,“为什么不破镜,是他不愿意吗?可八脉满境的诱惑,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抵挡……一旦踏上修行,没有人能抵挡的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