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纯笑着便离开了,屋里只留下美人、琵琶和茶。
怀玉对这样的场面倒不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阿柳,”
这姑娘的声音轻柔,却又意外的好听,武怀玉看着她的样子,莫名的就想到了一个词,扬州瘦马。
嗯,这个时代应当还没有扬州瘦马,但这女子看着还真就是这样的。
“阿柳为相公弹一曲琵琶吧。”
怀玉点头,闭上眼睛靠倚在那。
佳人便开始弹起琵琶。
琵琶在唐代算是最有名的乐器了,虽然是魏晋之时从西域传入,但此时从宫廷到民间,从城市到边塞,甚至从世俗到庙宇,琵琶声几乎无处不在。
琵琶如此盛行,自然而然也产生了许多着名的琵琶流行曲。
怀玉闭着眼睛只听了几声,便已经听出她弹的曲目是绿腰,也叫六幺,这也是有名的流行大曲目,教坊里经典琵琶曲。
这曲是女子软舞的伴奏乐曲,舞姿讲究轻盈柔美,因此节奏舒缓,旋律优美柔婉,改编成琵琶曲后十分优美。
尤其是在忙碌一天后,闭上眼睛听着这曲,感觉非常妙。
怀玉家中可是有位着名的琵琶女为妾,那可是最顶级的琵琶演奏家,他在家时也没少听裴氏弹奏这曲绿腰。
怀玉觉得这个阿柳弹的绿腰,竟然不比裴氏差多少。
闭着眼睛听着这曲,似乎太空漫步遨游天际。
当音乐停止,怀玉仍感觉余音绕梁。
“你刚才居然是指弹琵琶?”
“嗯,奴的琵琶是跟阿娘学的,她就是教的指弹。”
一般琵琶都是拨弹,指弹很少见,属于非主流的新弹法,会被正统视做不入流,
但阿柳废拨用手,其弹拨的力度、速度变化却更加自如。
“可以看看你的琵琶吗?”
怀玉看着竖抱琵琶的阿柳道。
一般弹琵琶都是横抱。
阿柳把琵琶递给怀玉,看的出来这是把很不错的琵琶,与寻常北方常见的琵琶又有很大不同。
北方那种质朴刚毅之气被南方的淡雅秀丽之色所侵染,琴弦也由丝竹取代以前的弦索。
这琴弦是利用蚕丝制作,这种丝质的琴弦张力较小,音量比较低弱,很难适应拨子的弹拨,
而且硕大的拨子演奏不能适应快速、连续、多变的演奏动作要求,因此为了让蚕丝奏弦的琵琶弹奏起来更加灵活自如,便改为了指弹演奏技巧。
而为了适应指弹,又把横抱琵琶改为竖抱。
横抱斜抱是比较适合马上弹琴,以及拨子弹奏的。
“这琴和这指弹法是哪得来的?”
“我阿娘传授于我。”
怀玉懂琵琶,跟她聊起来便也很容易打开话题,阿柳虽然看起来有点清冷,但谈起琴却也很乐意,看的出来她不仅琴艺高超,而且确实热爱琵琶。
聊了许久,怀玉弄明白,她现在身份是宁纯的家伎,不是宁纯的妾,是家里养的乐伎,这样的乐伎,武怀玉家里也养了,还养了一整班,既有歌伎也有舞姬、乐伎。
基本上长安的权贵家都有养,这些声乐人既是提供家庭娱乐的,也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这个招待不仅是歌舞表演,甚至也还有诸如陪客睡觉等任务。
当然,主人如果喜欢,也是可能临幸的,
这些人身份本就是卑贱,在府中也只是奴婢地位。
阿柳今年确实年芳二八,她打小就是宁氏的婢女,她的老师也是宁家的乐伎,但据说她以前是洛阳人,甚至还曾出身名门,但后来跟随家人长流岭南,最后沦为奴婢,从此一直在宁家做乐伎。
阿柳就是从小跟着她学的琵琶,她这张琴都是她老师亲自制作的。
聊了许久,怀玉看着天色不早,便要回去。
“相公请留步,”
阿柳轻咬着嘴唇出声,姑娘眼中有点羞涩,
她壮起胆子告诉怀玉,宁纯已经把她赠给武怀玉了,说着拿出一道奴契。
怀玉本来以为宁纯只是用乐伎招待他,没想到居然直接送了。
而且阿柳刚才也说了,她在宁家十六年,一直在跟着老师学琴,还从不曾招待过客人,连宁纯都没让她服侍过,
怀玉再次打量起她。
“相公嫌弃阿柳了吗?”阿柳一双水杏眼大睁,里面有了雾气,似乎武怀玉没有立马回应,让她感觉到羞愧,甚至是自卑。
怀玉摇了摇头。
她似乎眼里有了些欣喜,然后上前两步,把那张束缚着她命运的奴契双手递上。
武怀玉现在已经适应了唐人的生活,
比如家里养伎侍人,甚至把侍妾赠人这些行为,他渐渐也能理解接受了,家伎、侍妾本质上仍还是奴婢一样的贱人,她们的地位,并不比青楼楚馆里的女子强到哪去,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唐人交际,也喜欢到青楼楚馆找妓做陪,身份更高级的,直接还有家养的伎班,士人们出行时也喜欢带上歌伎,看上了赎买,或是相互赠送也是常有的事。
武怀玉现在这种身份,宁纯用家伎招待甚至相赠,属于正常操作。
他心里也并不排斥,都是交际应酬。
怀玉坐下,
又泡了壶茶,“坐下再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