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着自己这么多下属,南宫很无厘头地开出这么一个玩笑,那就是他不能忍的了——这种玩笑,咱哥俩私下在一起的时候,你随便开,今天我的副区长没命地调戏小紫菱,我还不是得忍着?
可这种情况下的这种玩笑,他不能忍,劳资是边远地区的,那怎么了?我不熟悉京城,那又怎么了?这个玩笑别说你了,你的老板孙姐敢这么戏弄我,我照样翻脸。
其实说白了,这次真的是南宫毛毛玩得有点大了,别说他了,就算阴京华来了,也不敢跟陈太忠这么开玩笑——跟小陈开玩笑简单,但是小陈带着一票人呢。
这国内官场,虽然讲究利益,可也讲究面子,不客气地讲,陈某人真要翻脸的话,就是孙姐也要掂量一下——为这点小事大张旗鼓,胜负什么的不说,先问四个字:值不值啊?
很短的时间内,南宫毛毛就反应过来了这一点,于是他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陈太忠,“太忠,你人这啥都好,就是爱认个死理儿……我南宫是那种人吗?”
京城这帮帮闲,真的是不简单啊,陈太忠心里微微一叹,这跟风转向的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类似的饭碗……我还真的端不起。
“你办不了的事儿,我不找你办,这还不行?”他冷哼一声,“我找别人说话……你别这么拽着我,伤着你了也不好。”
“那个……咱说农科院的事儿好不好?”南宫毛毛马上退而求其次,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林业部帮不上你,农科院我平趟……有啥要求你只管说,费用都是我的。”
农科院确实相对好对付一些,那个地方有拨款的能力,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们在化缘,不但在向中央化缘,也向下面各个省市化缘——做有针对性的课题,一定要有资金保证。
“这就对了嘛,办正经事呢,玩笑什么时候不能开?”陈太忠白他一眼,点点头,“费用不用你管,我不差这一点。”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到徐瑞麟旁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分管农林水的副区长徐瑞麟,是我的得力助手……徐区长你跟他说。”
直到此刻,他才介绍自己随员里的第一个人,由此可见他做事的章法,但是围观了n久的北崇众,居然没有人心生不满。
原因很简单,这个南宫老总看起来牛皮哄哄,大家虽然是偏远地方来的,可心里多少也要不服气地嘀咕一句:帝都的人真的就该天生牛逼?
事实上,不是体制内的人,真的想不出那些人对北京的崇拜,没错,就是崇拜,没有缘由的崇拜——那可是中国的政治中心,套一句俗话,没去过的北京的……也算干部?
能在京城兴风作浪的人,身上总是要打一些神秘的标签,所以大家虽然很不服气,但也只能将这份不满放在心里。
可陈区长的反应,真的就太牛气了,这个视厅级干部如无物的南宫,一开始牛逼得很,但一句话惹得区长不高兴了,领导就直接一脚踩过去了——我不跟你玩儿了,爱谁是谁吧。
摊上这么一个区长,北崇何其地荣幸啊?
南宫毛毛吃陈太忠这么一训,也搞清楚了状况,而且他本来就是玲珑剔透的主儿,知道确实是自己做得差了,就主动走过来,伸出双手。
“徐区长是吧?怠慢了啊,自我介绍一下,南宫毛毛,开了这么个小宾馆,主要是让朋友们想玩的时候,有个清净点的地方……你叫我南宫就行了。”
“客气了,”徐瑞麟做人还是有几分风度的,事实上,他也知道这矮胖子的尊敬,是从哪里来的,所以站起身同对方握一握双手,不卑不亢的样子。
“想问点什么,你尽管说,”南宫毛毛笑眯眯地发话,他并不介意自己放下身段,地方上的干部,终究是会回去的,影响不了他在北京圈子里的身份。
徐瑞麟也早有准备,他手一伸,站在身后的秘书就递过一份文件来,他双手递给对方,“就是这些疑问。”
“双孢菇、草菇……草生菌的养殖技术、反季节草莓……”南宫毛毛随便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这都不是问题,费用也不是问题,人家去手把手教你们的时候,接待好就行了。”
“该给的费用要给,”陈太忠站在一边发话了,“技术转让没有费用的话,研发新技术的资金哪里来?”
“太忠你真是……”南宫毛毛无奈地笑着摇头,他真没想到,陈太忠找过来是为了这点事儿,不是跑项目、要指标的事儿,那真的不算什么,像纸上的这些农副产品的种植和养殖技术,随便找上几个专家——其实专家的弟子就把这些事儿干了。
今天一个不经心的笑话,反倒是闹得陈太忠跟自己生分了,南宫心里也是暗暗地懊恼,有时候这玩笑,真不是能随便开的。
“好了,饭点儿了,一起吃点吧?”他主动出声邀请。
“不打扰你了,你们吃饭也不是这个点钟,”陈太忠笑着摇摇头,“还得继续干活呢,这一两天之内,麻烦你帮着联系一下……我们呆不了几天。”
“那行,交给我了,”南宫毛毛笑着点点头,将一行人送到了车上。
“区长,你太厉害了,”上车之后,杨孟春才叹口气,事实上,这是每个人心里都想说的,一个偏远县区的干部,敢在京城跟地头蛇呲牙,这是怎样的一种牛掰?
“他们就是……穿针引线的人?”徐瑞麟沉吟着发问,“早听说北京城里有人专做这种买卖,今天是第一次见。”
“存在即合理,”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又摸出手机,“这些人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人……嗯,韦处,我到了诶,饭局安排在哪儿?”
他嗯嗯啊啊几句之后,放下电话驱车出门,这时候白凤鸣凑趣了,“区长……您那国务院的大熊猫,给来一根儿吧?”
“没那么稀罕,”陈区长掏出烟来,漫不经心地递给他,“大家散一圈吧。”
这样的烟散一圈,可是没人不接,车里登时乌烟瘴气了起来,陈太忠有点受不了这个空气,放下了驾驶座一侧的车窗。
十二月的北京是很冷了,刺骨的寒风钻进车窗的时候,大家禁不住打个寒战,徐瑞麟这才有点好奇地发问了,“那个……区长,你以前不抽烟?”
“到了北崇才抽上的,”陈太忠很漠然地回答,“现在也没瘾,就是烦心事多的时候,点上一根,感觉会好一点。”
这话一出口,车里顿时一片寂静,直到此刻大家才意识到,年轻的区长不但强势和果断,而他要面对的问题,也实在太多了。
一个没有烟瘾、背景深厚的年轻干部,下了县区没有几天,竟然硬生生地学会了抽烟,我们看得到的,是新区长的蛮横和不讲人情,但是他背负的那份沉甸甸的重担,以及一颗要把辖区建设好的责任心……又有谁看到了?
“那个南宫说得没错,”好一阵之后,徐瑞麟才轻喟一声,“咱北崇啥也没有,有陈区长就够了……而且,北崇也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这话出自他的口,就是很高的评价了,陈区长却不能这么生受了,他微微一笑,“我一个人可扛不下这么重的担子,大家同心协力吧……我说老白,你怎么就揣起来了?”
“这烟少见嘛,”白凤鸣笑眯眯地回答,“反正你也不会抽……多浪费?”
徐瑞麟和杨孟春听他这么说,心里就生出一股怪怪的感觉,这个出名不好打交道的白区长,怎么突然之间,就跟新来的区长这么惯了呢?
杨局长心里更是暗暗思忖,白凤鸣可从来都是很注意排名,刚才在那个南宫面前,新区长介绍了徐瑞麟,却是提都不提他,此人竟然不着恼?
因为建委也是区政府的的支出大头,财政局长跟白凤鸣的关系尚算可以,所以他深知白区长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也不知道陈区长跟他许了什么?
韦明河定下的请客地方,是希尔顿大酒店,陈太忠带着大家进来的时候,韦处长已经到了,还有一个就是他的老跟班小涛。
对上韦明河,陈区长就随意多了,不但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下属,还将两个副区长和财政局长介绍给了韦处长。
于是大家就琢磨着,这个韦处长虽然年纪轻轻就是正处了,但是似乎……也不是要紧人物,虽然这个请客的地方,是很不错的。
殊不料,陈区长刚刚落座,就开口相询,“明河,我让你帮打听的退耕还林的事儿,打听得怎么样了?”
众人听得心里又是齐齐地一惊:敢在这个话题上做文章的,就不可能是简单人,看不出来这个客客气气的年轻人,也是大有来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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