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注水, 是刺激经济的法宝。
因为王浚的野心,幽州这些年相当凋敝,或者说天下都甚是凋敝。
晋朝立国时,司马炎是带头刮起享乐风, 而这些享乐的代价, 都要落在庶民的头上。
士族的奢华需要更多的人的来供养,他们对商业鄙夷,所以都是以藏匿土地与人口, 挖国家的墙角来达成目达, 很多农奴, 也就是被他们称为家生子的人,甚至可能一生都没有出过庄园。
魏瑾曾经和祖父张华聊天时, 就曾经计算过:曹魏之时国家有户籍的人口是六十六万余户, 人口在四百四十余万左右。
后来灭蜀,得二十万户, 约九十四万人口,而晋朝灭吴, 又从东吴得到人口二百三十万,太康年间,晋朝的全国在册人口是一千六百余万。
而要知道的是, 她当时按祖父给出的数字和他治下的人口自然增长率,推算出理论上晋朝的真实人口,应该是接近三千万左右。这意味着至少有一半的户口,都被士族隐藏了。
张华当时听完, 一边说与他估算相似,一边叹息孙女为何不是儿郎。
这部份隐藏的人口是得不到商品交易的,他们是庄园经济基础,在庄园里生活,好像没有需求。
但这其实是被压抑住了。
只要有钱,没有人能克制住购买欲,这是人的本能。
同时,贵族的腐化,分封制的倒退,加上小冰河期的南下,天下大乱再所难免,加上铁器和铜器都在战争中被征用,铁做为贵重物品,也拥有了货币的价值。
在钢产量低下且需求强势的情况下,钢钱就是另外一种可以保价的一般等价物,和铜铁区别不大,因此,魏瑾多发货币不但不会造成通货膨胀,反而会治疗通货紧缩。
同时,多发货币时,还能稀释士族的财富——这很好理解,当钱不值钱了,那么银行存款的多的人就亏了,而那些月光族与按揭族,会因为工资上涨(当然,工资涨不涨又另外一回事),反而影响不大。
其实解决士族最有效的还是征收直接税,就是像汉武帝收刮天下那样,你家有多少钱,按所得财产征财产税。
但这样刮地皮是不行,因为直接税是直接拔毛,它痛啊,对方是一定会反抗的。
再说,这样征税的后果汉武帝已经给出结果了,那就是在收税进行财产估算时,他手下的贪官酷吏直接找到了权力寻租的法门,造成后果就是差点把汉朝玩完。
但间接税就不一样了,比如出厂就加进去的增值税,这种税蕴含在商品价格里,不明显,也不直接,有钱人买卖消费商品的人多,政府征到的税就越多,穷人买的少,政府也就征的少,也算另外一种的按收入高低征税了。
至于说那种为了买东西借钱贷款之类的,那也是为国贡献啊。
所以,只要多发一些货币,这些治下的贫民,反而会因为得到的工钱多了,收到的粮钱多了,拥有更多的购买力,同时也把挤压的货物消耗掉。
至于那些没有工作又没有土地的穷人——可以出来工作啊,反正如今建城修路,他们对劳动力非常渴求了,但很多农人的种田意识已经刻入了骨子里,他们没有文化,许多甚至数不到一百以外数字,给他们说一年收入多少,他们也想像不来。
对他们来说,再多的钱,好像也就是一时用用,用光了就没了,土地不一样,只要有,只要劳作,就饿不死,就能生活。
这种情况只能慢慢诱导,总会有榜样来改变他们的看法。
当然,如果这些人还是不愿意消费,问题也不大。
因为从一开始,魏瑾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发钱,就是因为南边有琅琊王,有江淮流域的半个中国做为市场。
没有自己发行货币的晋朝,多是用的布帛和粮食交易,而这两种东西无论便携程度还是稳定程度,都被上党的钢钱吊打,粮食可以发潮发霉,布帛品种凡多还可以密织疏织,产生的麻烦不知有多少。
于是在东吴一带的海上贸易风风火火地展开后,大量的钢钱流入南方市场,受到了广泛欢迎。
甚至有船商来北方时,渤海郡刚建不久,货物不足,他没买到,又舍不得空船,便直接带一船钢钱回去,这一船钱居然也大赚了一笔。
当然这赚是指对成本而言,因为比起其它海商带的优质货物所得到的收益,听说第二年再来时,他呕得人都瘦了二十斤。
是以,如今在南方,凡是中小商户,只要能收钢钱的,绝对不收的布帛粮食,至于东吴平时用的那什么一个铜钱当五百个钱的“大泉五百”、“大泉当千”、“董卓大钱”、蜀国的“直五百铢”这些垃圾,便统统被扫地出门了。
“我也不贪心,”魏瑾算了货物与钱的比值,确定了超发货币的数量,“把这些商品消化下去就好。”
单谦之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魏瑾回以微笑。
四眼相对间,小秘书与她心照不宣地各自移开视线。
……
五月,北印度洋刮起了西南风,这是西方商船一年一度的出海时节。